这许开明掌管军机处,位高权重,可能将他收服定然美事,可若他一条心跟了君九王,那便是他的头号对手。
凌风汇报完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只是望着西门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西门昭知道凌风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他这般模样定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便道:“凌风,以你我的关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王爷,属下见夏云依确实思母心切,以她的脾性,若是应下你的事,定会全力办到,不如,不如就让她们两人见上一面,可好?”
西门昭神色一变,厉声道:“可是她让你来求情的?是你告诉她宋仙儿和黑老大的下落?”
凌风急忙跪下,道“并非王爷所想,夏云依尚不知内情,是属下见她独处时总是愁眉苦脸,人前却又装出一副笑颜,甚是可怜,这才,这才。”
“妇人之仁,欲成大事者,怎可有这种妇人这心?此事不必再议,按原计划进行,她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留下她宋仙儿的性命便已是天恩,哼,你下去吧。”
凌风退下后,西门昭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偶尔也会有凌风这种冲动,可一想到夏云依古灵精怪的性格,以及捉摸不定的心思,他没把握,没把握在手中没有筹码的情况她还会留下来帮他。
亦或是他在怕,怕她与宋仙儿团聚之后便远走高飞,让他再也寻不着。
总之,他不能,不能让她与宋仙儿相见。
红叶给许开明传了信,说南阳王已掌握内务府管事张大人,禁军统领李将军,南都将军的胞弟郑大人,御书院敬事房大人五人罪证,并刚今日收到五位大人联名检举许开明的书信,怕是近日将要向他发难。
红叶这信自然是王爷让传的,信中所言亦真亦假,掌握五位大人罪证是真,五位大人检举许开明之事是假,他这么做的目无疑是想引蛇出洞,抓个现形。
许开明近日低调许多,可谓极尽能力做好谨言慎行,却没想到仍是被人端了老底。
他怒发冲冠之际,大吼道:“这几个老匹夫,平日里拿好处时没见他们通知老夫一声,此时出了事就来端老夫老底,在官场上混,谁又没有老底?行,咱们走着瞧!我到要瞧瞧,你们给老夫安了什么罪名。”
许开明知道红叶在王府只是一个端水丫头,这些话怕是在奉茶时偶然听到,若想让她再近一步拿到有关五位老匹夫的检举信怕是很难。
事不宜迟,他没时间等红叶寻机会偷证据,这事事关重大,检举信落在谁的手中也是件麻烦事,身边真正可信的人已经都被派出去,看来这事只有自已亲自出马。
想他当前随皇帝御驾亲征时,也是功夫了得,这么许多年,功夫从未放下,在朝中能有他这等身手的武官也是不多。
是夜,他着一身夜行衣跃上了南阳王府的高墙。
正值月黑风高,他小心谨慎,虽功夫了得,但若是能不必打草惊蛇便成事,岂不更美。
也算是天公作美,守卫们看起来相当松散懈怠,三五成群聊天的,小歇的,离岗四窜的,事情进展似乎比他预想要顺利许多。
他来过南阳王府数次,也知道书房所在,驾轻路熟,很快便摸到书房门口。
里面黑灯瞎火,想来王爷已然回房歇下,真是天助我也。
趁守卫不备,他由窗口窜入,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他蹲着未动,机灵的四下查看着,周围一片漆黑,很安静,可他闻到了一丝味道。
一丝令他心惊的味道。
朝野上下都晓得南阳王酷爱熏香,尤其爱南朝檀香,他身上永远有一股南朝檀香的味,远远闻到味道便知来人。
而此时,这种味道充斥着整间书房。
他不断安慰自已,一定是王爷刚走,所以屋子里留下了他的味道,一定是这样,想着,他抬袖擦了一把冷汗。
“许大人很热么?”
房间忽然亮了,点燃烛光的是凌风,而西门昭王爷则端坐于书案后冷冷瞧着他。
凌风接话道:“自然很热,又是跳墙又是跳窗的,能不热么?”
许开明见势不妙,正欲夺门而出,却见门外整齐的立着一圈侍卫,刚刚他们的闲散模样通通不见。原来这是一个骗局,一切都是假的,那么,那封检举信?也是假的?
“许大人,别来无恙,怎么,刚见着本王就要走?”
许开明扭过身来,哼道“哼,今日老夫着了你的道,要杀要剐请便,无须再多言”
嘴还挺硬,西门昭冷笑:“您是军机大臣,本王可不敢随便动你,只不过,你那宝贝儿子。”
是个人总会有他的弱点,许开明虽算不得好人,但他对君九王可谓衷心不二,若要让他对君九王不利,那自然是不可能,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儿子,儿子虽不成器,可却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许家的命根子,平日里的无法无天也是他许开明一手宠溺而成。
如今一听王爷提到他儿子,脸色顿时煞白,忙道:“王爷,有什么都冲老夫来,何必拿小儿之命相胁,岂不有失王爷身份。”
“许大人,你这回还真是误会本王了,本王并没打算拿您许大人唯一的儿子性命威胁您,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您儿子前日在醉仙楼强占了花魁杜娟儿,杜娟儿不肯,便对她施以暴虐,侮辱了人家不说,还将她打成重伤,这事儿已然被醉仙楼当家的告到官府,就算罪不至死,也得坐个十年八年的牢,本王想,以贵公子这等身娇肉贵之人,不晓得能不能熬过去呢。”
自已的儿子什么得性自已最清楚,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仗着自已能替他撑腰,强占民女鱼肉乡里之事他做得多了去了,只是京都城里人都晓得他有后台够硬的爹撑腰,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这醉仙楼当家与西门昭王爷站在了同一阵线,那他的宝贝儿子便在劫难逃。
许开明内心相当纠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若忠心于君九王,便将无颜入地面对许家列祖列宗,许家从此绝后。
两厢权衡之下,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总归都是为人臣子做人奴才,跟谁都一样,虽说君九王有恩于他,这么些年也能算还清许多,如此一想,心下便宽慰不少。
他腑跪于西门昭身前,表明此时心境,允诺以儿子自由换取忠心。
在官场上,只要倒戈阵前,便不能再回头,就算回头人家也不信任你,还不如死心塌地的为身前之人效命,所以,西门昭对许开明很放心。
许开明的倒戈也让其它五位大臣踏实不少,大家又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之上,也不怕相互间互揭短处,再细瞧这十九王爷,确有帝王之相,比之他们之前拥护的主子,太子及君九王,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朝上百官,经过西门昭数年努力,早有不少官员暗地加入南阳后幕,如今又添这六位权重位高的大员,更是如虎添翼。
如今君九王算得上大势已去,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是太子殿下,太子之衔为皇帝亲封,又极受宠,除非皇帝自已下旨废太子,否则众大臣的保举只能是增添皇帝对十九王的反感。
如何能让太子自动在皇帝面前犯下大错,让皇帝狠下心废储?
办法有很多,可西门昭不敢轻举妄动,步步为营这么些年,不能因为自已的一时冲动而功圬一溃。
凌风将南阳王府这些天发生的事通通说与夏云依知道,得知十九王为此事极为头痛,憔悴不少,夏云依提议要见见西门昭。
王府书房。
瞧见一脸疲态的西门昭,夏云依竟有些心疼,她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皇位,真的这么重要?”
西门昭与凌风莫明其妙的瞧着她,不知她为何出此言。
“皇位真这么重要吗?日日困顿于与兄弟间的血海腥风之中,就算登位大宝,又如何?皇家金库中的金银,你真正享用到的又有几分?后宫美人无数,你真正爱的又有几个?一生操劳至死真正夸赞你的又有几人?”
凌风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在王爷面前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他朝夏云依使眼色,让她禁声,夏云依跟本不瞧他,只是直直的盯着西门昭。
“待你做了皇帝,享受着无以伦比的孤独之时,你会后悔的。”
书房此时很静,很静,只有呼吸声,凌风急切凌乱的呼吸声,他很怕,怕王爷一怒之下将夏云依拉出去砍了。
夏云依与西门昭对视着,两人不发一言,他们互望,似乎想从对方的眸中探巡一丝信息,一丝他们想要的信息。
可他们似乎都没能成功。
凌风突然跪倒在地,大声道:“王爷,夏姑娘来此之前喝了酒,酒后疯言,王爷切不可理会。”
西门昭起初确有些恼她,可若下狠心罚她却又做不到,此时凌风给了台阶,他便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