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客气了,不过,我倒有一事相求。”夏云依说道。
“哦?何事?”谢宜章问道。
“不知公子可知道陆菲儿?”夏云依道,“我与她是故交,如今有些事情要求助于他,还望公子能够相助。”
夏云依上次找到陆菲儿,也是因缘际会,但她并不知道天机阁的具体位置,而且她在舜香国人单力薄,想找到陆菲儿恐怕是没那么容易的。
而谢宜章在舜香国必定有权有势,肯定知道陆菲儿的鼎鼎大名,说不准两人还认识。
“陆姑娘?不对,如今该是聂夫人了。”谢宜章微微一笑,“我与她倒有些交情,应该可以帮你这个忙。”
“那就多谢了。”
夏云依道谢后,退出了房间。
住在舜香国的日子里,夏云依倒是过上了难得的太平日子。每天呆在小院中赏赏花,逗逗鸟,读读书,偶尔和丫鬟们聊聊琐事,轻松而自在。有时她甚至会想,如果能一直过上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又或许一直留在这儿也不错。
但她心里清楚的明白,这样的日子是过不了多久的,她很快就要离开,而那些不太平的日子依然会回来。
一缕青丝随着微风轻轻地拂过她的脸庞,无需华贵的衣饰,无需典雅的美景,她在的地方自成风景,静谧而美好。
“太子……”屋外的婢女微微欠身,殿下二字还未脱口,前来的男子便挥手示意婢女不要出声。
如今夏云依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也不想那么快暴露这个事实。
只见谢宜章发丝高高的固定于脑后,束发的青色发带在脑后飞舞着,一袭青色长衣,腰佩青色玉环,脚踏一双青色高脚靴,普通而简单的装束,男子却穿出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舒服感,可眉宇间的霸气完全不因衣着的简单而减却半分。
他见夏云依与眼前的美景完全融入一体,或者说夏云依本身就是美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便不忍破坏眼前如此美景,也不忍惊扰了她。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楠木桌旁,轻轻坐下,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她。他看着眼前的夏云依,竟看得不禁痴了去,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另人羡艳的女子。此时此刻,他看着她,她微微入眠毫无察觉。
“咳……咳咳……”谢宜章似乎是着了凉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谢公子,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夏云依抬起脸庞,正对上谢宜章那有些慌张的眼神,他本不想吵醒她的,还是怪这不争气的身子,他暗自懊恼。
但身为未来的一国之君,又怎会连这点应变能力都欠缺呢。他立马调整神色,依然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和那如清泉般温柔的眼神。
“吵醒你了,不好意思。”他拿起折扇,坐直了身子。
“怎么会。这么多天多亏了谢公子的照顾,不然我怎能有如今的安身之地,还有如今太平的生活。”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依然是平淡如水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澜,也根本无法判断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如何,所说的话又是真是假。
“言重了,姑娘在谢府过得好,便是谢某的荣幸之至。”四目相对,微微一笑。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向来如此简单,无需兜兜转转。
“不知姑娘可有兴致,陪谢某去趟庙宇。”谢宜章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大概是挺重视夏云依的陪伴,但他的表情依旧温柔似水,在那个表情中,似乎包含了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那一抹笑意,似乎可以融化这世间所有的冰冷。
“能与谢公子同行,荣幸之至。”夏云依仍然是微微一笑,简单却明了。
这世间最动人的事,不是有人明白你的言外之意,而是有人明白你的欲言又止。
一路无话,这大概便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
谢宜章却由于颠簸是一路咳嗽,夏云依想要关怀,却不知如何开口。
到了庙宇,转过庙门,是个幽深的庭院,破败的庭院里稀稀落落的飘零着几片落叶,一口枯井似是埋在纷纷落叶之中。
井壁上蔓延着一层厚重的苔藓,略有些破败墙壁一角染上了淡淡的金色余晖。
屋内走出了一位花甲老人,穿着十分朴素,她摸了摸眼睛,微微喘着粗气。她一手扶着墙,一手拄着红木拐杖,一步一步地向二人走去。
老人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二人,走到二人面前后,才颤抖着伸出双手,那双手像是被人遗弃的枯木一般,那是一双深褐色的干枯的手,手上的皱纹多的吓人,她脸上也可刻了皱纹,湿润的眼睛凝视着二人,口中默默的祷告,像是在接受这一份盛大的洗礼,她的脖子很细,蓝色的印花布衫下支撑着瘦小的肩胛骨。
谢宜章伸出手去牢牢握住了老人的手,并掺着老人向屋里走去。
夏云依迷茫的站在原地。谢宜章走了几步后似乎察觉到了夏云依不在身旁,便转身看向她,不顾她迷茫而不解的表情,他依旧笑着,只平静地说了两个字:“过来。”
夏云依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一切是为什么,但她有种直觉,她应该相信谢宜章。她快走了两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在屋中,她听见他亲切地叫老人:阿婆。她看着谢宜章瘦弱的身体忙来忙去,在照顾一个更瘦弱的身体,可她却只能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害怕给谢宜章添乱。
她心里想,谢宜章一定对她很失望吧。可是她仍然不知如何去做。
天色渐渐暗了,终于谢宜章忙完了手中的事,转身看向了夏云依,他依旧儒雅的笑着,似乎并没有对她感到失望。和老人道过别后,他拉着她走出了屋子。在庙宇门口,他结果仆人手中的披肩,披在了她的身上。
“凉了,披上吧。”
说完,他便向马车走去,留她一人在身后暗暗苦恼。她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他身体很差,他更需要这个披肩,可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他在照顾自己,而自己却什么也没做。不如替他治病吧,她心里这样想,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否治好他病,但有了这个主意后,瞬间轻松了许多。她就是这样,喜欢理性而公平地对待所有事情。
太阳缓缓落入西山,天色渐渐暗了,远方的蓝色天空慢慢变灰,漫天的彩霞不知是从哪里熏染开来山的轮廓逐渐分明,淡红色的烟云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燕雀飞过,所到之处升腾起轻柔暮霭。
“刚才那位老人是我的阿婆,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在我身边照顾我,可惜我身体不好,额娘便责怪她没有照顾好我,是我连累了她,让她后半生只能在那破庙中苟且偷生。”谢宜章自说自道。
他没有看夏云依,他靠着车身,眼睛微闭,睫毛随着路途的颠簸而颤抖,手中紧握着折扇。
夏云依看的出来,这件事的确使他十分愧疚。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似乎是想传递一些力量给他。
有时候陪伴也是一种帮助,哪怕只是静静的陪伴,静静的呆在身旁。
谢宜章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夏云依清澈却坚定的眼神,又是微微一笑。
回到谢府时,蟾宫已升上头顶。
“夏夫人,谢谢你陪我去了庙宇,一路颠簸,夫人怕是也累了,早些休息吧。”谢宜章挥开折扇,缓步朝他的庭院走去,月光下的青影,落寞而黯然。
夏云依看着他疲惫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无比坚定的想,她一定会治好他的病。
她回到庭院,支开了身边的婢女,便又坐在楠木桌旁,静静地构想应该开怎样的药方来医治谢宜章。想着想着,竟就这么睡着了。次日清晨,她早早便出门,想去药铺为谢宜章抓点药,但是药铺的药不能满足她的需要,她必须买回来再自己加工,所以她必须早早出门。殊不知,谢府已闹翻了天。
“看个人都看不住,你们怕是活够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便一起去陪葬吧!”没有了昔日的温柔,此刻谢宜章的眼中满是愤怒,他担心她出事,他是真的用心和她做朋友。
一个时辰过去了,仍然不见夏云依,这是谢宜章是真的害怕了,他打算回宫召集人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刚起身,便看见夏云依提着许多东西走了进来,他赶忙上前,眉宇之间充满愤怒。
“出门为什么不打招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他忍不住吼了起来,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好不容易遇上了知己,他很担心失去她。
“对不起,我……”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当她看到谢宜章真的为自己着急时,她的再也无法把眼前这个男人当做过客,她清楚的知道,能遇见这么一个关心自己安危的人是多么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