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儿整理了一下妆容,拎着食盒推开了房门,微笑道:“夫君,吃饭了!”
那像张琛亦的男子放下书,看到一桌子的菜疑惑道:“家里已经没有米了,这些菜是哪里来的?还有,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又下床了?”
苏绾儿拉着他坐了下来道:“绣莊刘夫人托我绣两幅刺绣,今天预付了一些定金。我去给自己抓了几副药,顺便买了一些米粮还有菜,想着夫君明天要考试了,就做了几样你喜欢吃的小菜!”苏绾儿说着将筷子递给了他。
在一旁看着的我不得不感叹绾儿说谎的技能,在她身上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傻乎乎对张琛亦的我。世事轮回,到底跳不出这种魔障。
“你身体不好,那两幅刺绣就先放放吧!明日我定要一夺头筹,让你不再忍受这种疾苦。来,我们一起吃饭吧!”那人说着夹了一些菜喂到了绾儿面前。
绾儿推开了他,微笑道:“我已经吃过了,夫君快吃吧!吃完快去温书。”
“我没看到,就是没有吃过。你不吃,我就不去温书!”
我看那人倒还有点良心,心中略感宽慰。
绾儿无法,取出一双筷子和他一起吃了。
窗外一个人影闪过,我跟了出去,只见那尉迟灵风走了出去。他尾随苏绾儿而来,想来看到了这一切。也许是因为他太像乔一杨了,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来到了尉迟府。
“少将军,你回来了!老爷正找你呢?”尉迟刚进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跑了出来。
“嗯,知道了!你去帮我暗中调查一下西市古巷最南边的小院住进去的是什么人?”
“是,小人这就去办!”那人说着走了出去。
尉迟灵风从怀中掏出那幅刺绣看了看,又塞入了怀中大步走了进去。
我坐在房中,花痴般的看着那尉迟灵风,穿了唐装还是那么帅。他眉头紧锁着喝茶,时不时的看向门外,那神态那举止,我看得都晕了。
不多时,那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道:“少将军,调查清楚了!那里住着一个洛阳考生范柳炎和他的发妻苏绾儿。”
“那苏绾儿的装束明明是未婚女子,怎么会是他的发妻?”尉迟问道。
“那苏绾儿本是洛阳绣莊苏云龙之女,五年前和他的教习先生范柳炎一见钟情,苏云龙嫌弃范柳炎家世浅薄,坚决不同意二人在一起。后来二人在并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情况下私定终身,双双来到长安。小人想那苏绾儿一定是怕别人议论过往是非,才装扮成未婚女子。”
“今年的主考官是谁?”
“崔沆!”
“哈哈,崔沆!”尉迟笑道:“是他就好,你拿五百金即刻送往崔府,让他对这范柳炎多加照顾几分!就说这范柳炎是我们尉迟府的远房表亲,品行端正德才兼备,尉迟老将军就是他的担保人!”
“是!”那管家说着退了出去。
我皱眉,这崔沆是何许人也?脑子灵光一闪,“沆瀣一气”浮现在脑海中。唐僖宗当政期间,在京城长安举行了一次考试,各地已经取得一定资格的读书人,来到长安应考。在众多的考生中,有个叫崔瀣的很有才华,考下来自己感觉也不错。就等着发榜了。主将这次考试的官员名崔沆。他批阅到崔瀣的卷子,越看越觉得好,就把他录取了。发榜那天,崔瀣见自己榜上有名,非常高兴。按照当时的习俗,考试及第的人,都算是主考官的门生,而主考官技术考试及第可人的座主,大家都尊称他为恩师。发榜后,门生要去拜访恩师。崔瀣自然也不例外。崔沆作为座主,见崔瀣这位与自己同姓的门生,显得格外高兴。由此想来,尉迟灵风贿赂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管家走后,那尉迟灵风将刺绣拿了出来,摊在了桌子上,轻轻地抚摸着针线的纹路,自言自语道:“我不知道怎么了,见到你,就忍不住想去守护去照顾。也许,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是谁,也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没关系,只要你能平安喜乐安然于世便是我最大的安慰了!”
我心头一紧,好想上前抱抱他。
在尉迟府的这几天,吃饭睡觉看书练剑,我都跟着那尉迟灵风。他真的很想乔一杨,可惜他看不见我,我也触碰不到他。他每隔几个时辰就会看一看那幅刺绣,然后自言自语一番,到了第四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出了门直奔绣莊。
“尉迟将军您来了,您要的荷包绣娘已经绣好了!”那老板娘见尉迟灵风进门,热情相迎。
尉迟灵风拿着荷包看了看道:“那绣娘人在何处?”
“她刚离开!将军还要什么刺绣吗?那绣娘以后不接伙计了,老身可以找别人为将军刺绣。”
“不接活计了?”尉迟灵风紧抓着荷包沉吟了半晌道:“不用了,这些就够了!”
我跟着尉迟灵风走出了绣莊,苏绾儿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不再受劳苦所难了!正当我的心中稍感安慰之时,一阵喜乐再掀波澜。
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热闹的街市中穿梭,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是衣冠楚楚的范柳炎。只听尉迟灵风苦笑着看着范柳炎道:“你确实欠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我皱眉,真的是苏绾儿和范柳炎的婚礼吗?如果真是,为什么刚刚苏绾儿还会来送荷包?尉迟灵风好像没有想到这些,他只是看了一眼迎亲队伍,就大步走开了。
街上热闹万分,两边行人都在议论,我细听才知道原来范柳炎成了新科状元,而他今天要迎娶的是什么尚书之女。我急了,左顾右盼找不到尉迟灵风的身影,便跟着范柳炎的迎亲队伍来到了尚书府。
尚书府张灯结彩热闹异常,我四处搜寻,不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不多时,新娘被牵出,拜堂开始。范柳炎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宾客可就各位后,一个像是红娘模样的中年妇人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开始对拜。
我踢了那范柳炎两脚不忿道:“我杀了你个混蛋陈世美!”可是我的愤怒对他不起一点作用。
“范柳炎!”一个女子的惊呼,打断了所有的热闹。众人都看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她今天梳了已婚女子的发式,化了淡妆,看不出病态憔悴。
范柳炎站直了身子,定睛看着他。
那新娘掀开盖头,上前拉住了范柳炎的手,大声呼喝道:“哪里来的泼妇,竟敢在本小姐的婚礼上大声喧哗?来人呢,把她给我乱棍打出去!”
那小姐的话刚落音,几个小厮跑了上来拉住了苏绾儿。
“你们都退下!”范柳炎看了那小姐道:“你不要太过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吗?”
“好,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尚书府的脸面在这里,就看你怎么抉择了!”那小姐说着示意小厮退下。
范柳炎走上前道:“苏姑娘,我想我之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我萍水相逢,范某承蒙你多日照料心中感激万分,但真的不能娶你。范某真正喜欢的人是赵尚书家的大小姐赵霓裳,也就是今天的这位新娘。我和霓裳早已有婚约之盟,因为一些意外才耽误至今。好事多磨,索性兜兜转转我们又到了一起,看在往昔的情份上祝福我们吧!”
苏绾儿的眼泪流了下来:“一夜夫妻百日恩,自我与你私定终身至今,已有五年有余,往昔种种,竟让你竟说出这种话来,我也是羞为人妻!范柳炎,今日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不要我们之间的情谊了吗?”
“苏姑娘,今天是范某的大婚之日,给彼此留些脸面不要闹了!姑娘芳华依旧,定有良人相配,你我此生注定无缘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枉我一翻苦心竟付与狼心狗肺,也是我有眼无珠咎由自取。范柳炎,我诅咒你,诅咒你生生世世都找不到真爱;我诅咒你纵有权势纵有财富,你爱的人永远也不会爱你;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伶仃孤苦一人,没有爱人友人和亲人,永远的不到世间最真挚的感情。天地为证,即日起,我苏绾儿与你范柳炎再无瓜葛,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这张脸!”苏绾儿言罢拿出一只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胸口,鲜血喷涌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襟。
众人哗然,范柳炎上前抱住了苏绾儿。
“绾儿,你为什么那么傻?你为什么不看我留给你的书信?”范柳炎抱头痛哭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跟你解释清楚的!我最爱的人是你,我最爱的人是你,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我的绾儿。”
他说了再多,苏绾儿也听不见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那赵小姐上前俯身低声道:“夫君,大家都看着呢,我们接着拜堂吧!我会安排人厚葬她的,以后的路还长,你要节哀啊!”
“这下你满意了吧?”范柳炎抱起了苏绾儿的尸体道:“没有了她,所谓的锦绣前程还有什么意义!我并不是怕你,只是怕她受伤。现在没有了她,你还拿什么要挟我?普天之下,我又何所畏惧!”
范柳炎说着抱起苏绾儿的尸体大步向外走去。
那赵小姐大吼道:“炎哥哥,我们从小就指腹为婚了!只因你家道中落,我们才有门第之差,我父亲才会取消婚约。现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备,而且我们早已两情相悦。你我本就该是夫妻,她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人。还有你知道我在背后为你付出多少吗?我不顾父母的反对为你待字闺中近八年,你参加科举考试,我动用家族所有的关系帮你疏通,为了今天我们的婚礼我费尽心机筹备策划,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良苦用心吗?我并不是想拿这个女人的性命来要挟你,只不过想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离开她的借口,让你能够得到真正属于你的锦绣前程,这个恶人我做了。现如今,你要推却我对你所有的情谊吗?”
范柳炎停下了脚步道:“我从未让你这样做,我们早已缘尽,一切都是你的执念!你所做之事还可陈说,她为我所做之事从不言说,可我都懂,就算倾尽我的一生也还不了了。”
众人哑口无言,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范柳炎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