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四个女人迅速收拾机器,把布匹装进麻袋。
“东西藏在哪里最安全呢?”秀水急乎乎的问。“这里。”女人们急中生智把机器、布料藏进柴堆里。她们在上面铺上一层茅草。
秀水看着一切都已经妥当了,说,“快去后山。”一个女人还在磨蹭着,她抓起一张破毯子披在身上。
枪声越来越近,可以听到子弹撞击到木板上的闷响。她们鼓足勇气跑出去被服厂。她们看见几个日本鬼子端着明晃的刺刀,站在二百米的山下,叽哩哇啦地乱叫,“我看见他们没有长胡子,是女人,哈哈哈,花姑娘的干活!”
“站住!别跑,是自己人!老子喊三下,再跑,就开火。”一个夹在鬼子中的伪军在卖力气的喊叫。“队长,咋办呢?”
秀水知道她们此刻充满危险。先隐蔽起来,准备战斗。秀水掏出一把手枪,“你们谁还有枪呢?”“我有。只是个大镜石匣子,坏了一个零件不能连发。”一个女兵摸着枪有些惋惜的说。
秀水明白她们只有两把枪,鼓劲说:“有总比没有的好。数一数枪里还有多少颗子弹?”
“我有七颗。”
“我也不多了,七颗。”秀水说,“咱们两个负责射击,不能浪费一颗子弹。”
“明白。”
日本鬼子与伪军已经包抄上来。他们放肆的喊着,“花姑娘,缴枪不杀。”
秀水与那个女兵瞄准冲在最前面的敌人,“等着他们再靠近些,咱们就开火。”秀水叮嘱。“打。”她们接连撂倒了四五个鬼子。“队长,你真是好枪法。”“你也不赖。”
日本兵被子弹打的发懵,他们现在还摸不清她们到底有多少人,不敢贸然进攻。讨伐队听见枪声,纷纷从四面八方被吸引过来,他们刚吃过亏,不敢靠近,远远的射击。顿时枪声四起,子弹密密麻麻。秀水明白她们已经剩不下几颗子弹了。“咱们和他们拼了吧。”
“不。咱们找机会逃脱。山顶是爬不上去了。咱们从左边那个山坡下山。”秀水说。“好,听你的。”四个人没命的跑。枪声在耳边呼啸。“队长,俺快跑不动了。”一个女兵跑得岔了气,抱着肚子。秀水一把拉起她继续跑。
“你们看大河!”她们惊呼。
一条大河横在她们面前,河面很宽,浊流滚滚,北风吹起大浪。“这里咋会有条河呢?”“咱们跑错了地方。咋办呢?”“打死也不能投降。”“实在不行,咱们就跳水。”四个女人又急又慌,一时间束手无策。后面,讨伐队的一拨鬼子与伪军闻声眼看就要涌过来。女人们,山穷水尽。
地上铺着一层层的枯树叶,沉积已久,很厚,最下层的树叶已经腐烂成泥。秀水急中生智,立刻蹲下双手挖开树叶层。“立即就地躲藏。”其他三个女人马上模仿她挖坑。她们每人选一个大坑,拉开距离,用树叶子将自己埋好。秀水说:“咱们得发誓,如果搜捕,抓住谁,或用刺刀捅着谁,谁也不许吱声,谁也不当熊包。四人只中要有一个人活着,就要想法把衣服做好送出去。”“保证!”四个女人一脸的严肃。她们钻进去,埋好自己,屏住呼吸。秀水可以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讨伐队已经追了上来。“那几个女匪就一眨眼的工夫就看不见了。”“她们跑不远的。”“仔细搜查。”日本兵与伪军踏着树叶。
一把明晃晃的刺刀深深地刺进树叶层。秀水感觉到刺刀都扎到她的皮肉。她忍着剧痛,不敢吭一声。一刀过去,紧接着又是一刀。
“没有。”“这里也没有。”“她们难道逃走了?”“到别的地方在搜查。”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秀水听见外面真得安静了。她扒开树叶,爬出来。其他三个人也爬出来。“好险呢。”大家感叹着。“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四个女人摸着黑前行,手拉手。“队长,俺走不动了。”一个女人说。“俺也是。”她们已经走了十几里山路,又累又饿。秀水也没了力气。“好,咱们先找个避风地点宿营。”前面有块大石头,正好可以避风。“就在这里,咱们歇一歇。”四个女人挤在一起彼此取暖。
秀水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只见前面山上火光闪闪。四个女人惊魂未定,“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你们坐在这里别动,俺去侦察一下。”秀水说。“还是我去。”她们争执着。“都听我的,我去。”“小心点。”
密林里,几个日本兵围着火堆,烤食物,喝酒,唱歌。
秀水极其小心的靠近一棵树,她听见远处出来几句叽里咕噜的日本话。
秀水小心翼翼的猫着腰往回返。
三个女人看见秀水回来,高兴极了。
“是讨伐队的。他们也在这个山上安营扎寨。”秀水说。“那咋办呢?”
“咱们抓紧转移。”
她们重新找到一个地方隐蔽好。
夜,北风呼啸,大雪不期而至,纷纷扬扬的飘洒。四个女人衣着单薄,冻得瑟瑟发抖。“都钻进俺的毯子里。”四个人蜷缩在那条从被服厂里带出的破毯子下熬过了一个酷寒的夜晚。
清晨,大雪依旧下个不停,整个山都是白色的。四个女人踏在雪上的脚印很快就被湮没掩盖。她们顶着狂风暴雪去找独立团的队伍。
大雪中,白家女人扶着白老爷子艰难的行走在山道上。“爹,您再坚持一会儿,爬过这道山梁就到了七星山了。咱们就能见到小白龙了。”这个女人坚强的说,嘴里喘着粗气。白老爷子微微的“哼”了一声。
跟在他们不远处,几个特务被冻得再也不想挪动一步了。
枪声不断。七星山里,老金与小白龙正如坐针毡。他们得知被服厂被围剿,秀水她们陷入危险时。他们想了一个声东击西的招数,下令部队猛烈射击,企图吸引讨伐队的注意力。然而,因为森林障蔽,山峦重叠,溪谷复杂,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只能隔岸观火。老金望着大雪,默默无语。他担心着秀水的安慰,也担心着那些没有棉衣穿的战士们怎样熬过这个残酷的寒冬。每一年因冻伤减员的战士远比战斗牺牲的多。
“老天爷咋不知道心疼人呢!偏偏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讨伐队已经进山四天时间了,讨伐队即使搜索不着她们,秀水恐怕也凶多吉少。”小白龙说。说完后,他有些后悔。
“吃饭,快堵上你这张破嘴。说不定秀水姐吉人天相呢!”白玲端着两碗菜糊糊进来,用眼睛剜了他一眼,说。她不想让老金心里再添堵。“老金大哥,吃饭吧,别听他胡咧咧。小白龙,你也吃饭。”小白龙接过碗,看了白玲一眼,低头喝着菜糊糊。
一个哨兵匆匆叩门,走进来。他看了看小白龙,又走过去低声向老金说话。老金放下碗,“他们现在在哪儿呢?”“在黑风口哨卡。”
老金说:“小白龙,跟着俺去查查各哨卡的岗。”
小白龙摸摸嘴,放下碗,说,“俺媳妇熬的菜糊糊就是好喝。走了。”白玲故意翻着白眼。小白龙媚笑。
老金与小白龙骑上马踏着大雪。“小白龙,你爹在黑风口岗哨等着你。”老金说。
“啥?俺爹。他咋回来到这里呢?”小白龙吃惊。
“见了面,就知道了。”
小白龙猛地抽了马一鞭子,“驾!”
黑风口,小白龙翻身下马。“爹,真的是你。”他看见自己的爹形容憔悴,他快要认不出来了。
白老爷子说:“哎!逆子。”他刚想抬起手打小白龙一巴掌,又舍不得,手垂了下来,叹息。
小白龙看见她也跟着站一旁抹泪。小白龙有意避开看她。
“你跟着俺回家吧。爹因为你受了天大的委屈······”白家媳妇越说越泣不成声。小白龙听说蹲在地上默默无语。他的心里七上八下。
“当年,你一言不发,撇下媳妇、老爹,一去不回。俺的心里是个啥滋味啊?”白老爷子数量小白龙。
小白龙说:“爹,这么多年,俺做儿子的也觉得有愧与咱家。可是,现在俺投身抗战,并且有了自己心爱的媳妇,俺们一起并肩作战。”
“啥,你自己娶了一房媳妇,那她该咋活呢!咱家要是没有她,早就散了。做人的讲良心。”白老爷子一听急了眼。
“那,就让俺姐择人另嫁吧。”
白家媳妇哭的更加厉害,泣不成声。
小白龙看了看白家媳妇,再看看自己的爹,说:“俺是男人,俺体谅爹的良苦用心,知道自己要承担的责任。但国难当头,俺已决意抛家舍业,国破家亡的结局俺早已考虑过。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天底下又有什么情感能超越父子天伦呢?家人受难,俺于心不忍。但选择抗日,俺毫无二意。”
白老爷说:“你是我的儿子,像我。”
老金安排人做饭,“白大爷,先吃,吃完饭,咱就安顿下来,再也不走了。”
“俺吃完这顿饭就回去了。如果俺不回去,就对不住那些保人。”
小白龙目送着白老爷子下山,一行热泪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