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久别还能重逢。
何田田坐在归家的出租车上,这样想道。有些事她以为永远不会改变,却转眼物是人非;幸好这世上还有一些人,无论经历怎样的起伏跌宕,眼睛还是那样幽深澄澈,像一片湖。王何安,他果然不记得自己了。
一般人都不会记得吧,只不过在五年前见过一面。那一年何田田21岁,马上大学毕业,联系好了国外深造的大学,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年纪,最悠闲的时候。突然闲下来的何田田觉得有些无聊,所以才会接受好友柳依然一起打牌的邀约。柳依然是CD人,性嗜麻将,这一天不知为何牌搭子纷纷有事,不得已叫来了不会打麻将的何田田,因为她思来想去,只有何田田能最快学会。
何田田到得早了些,正赶上柳依然和男朋友你侬我侬。她识趣地坐在沙发上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喝水,水续到第三门杯,终于门铃响起,何田田松了一口气。进来的是一个高个男生,穿着简单的运动衫,眉宇凌厉,唇角坚毅,偏偏那一双眼睛温柔极了,幽深澄澈,像一片湖,让人忍不住心甘情愿溺毙其中。
“这是我发小王何安,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柳依然的男朋友周淮安搂着他的脖子,向何田田介绍道。男生勾起嘴角,眼睛弯起来,脸上的凌厉一下子都不见了,只觉得那片湖水在微风吹拂下闪闪发亮。
“这是何田田,依然的前任室友,现任是我。”说着冲柳依然挑眉坏笑。
“莲叶何田田,名字不错。”王何安笑说,声音低沉,又干净。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啊,有神秘感,特别适合出现在电影海报上。”大多数人听见自己的名字都会以为是甜甜二字,他却一下子想到了这句诗,何田田心生好感,也夸赞起他来。
“真是神了!依然,你没跟何田田说过王何安吧?”周淮安惊讶道,何田田一脸迷惑。
“我没说过啊,是田田看人准。”柳依然一脸自豪,向何田田解释道:“你不知道吧,这位王何安少爷就读于电影学院导演系,以后名字可不是要出现在电影海报上。”何田田大吃一惊,她想象中的导演不是络腮胡就是长头发,这样清爽干净的,说是运动员还更可信些。
说笑一番后大家进入了正题,头一局何田田牌出得慢,急性子的柳依然催个不停,她觉得不好意思,经常顾不上思考就扔牌,给下家的周淮安喂了不少牌,令其拍手称快。两局过后何田田摸着了门道,牌出的越来越顺畅不说,竟再也没让周淮安讨到便宜,加上新手的好运气,一整晚连连胡牌,甚至胡了一把清一色。
柳依然作为CD人,向来自恃牌技了得,如今被一个新手赢了钱,不禁撇嘴道:“果然不能喝学霸一起玩耍,本以为成绩不如你,牌桌上能找补回来,结果我们这些老油条一整晚都在给你这个新手数钱。”
何田田笑得眯起了眼睛:“你长得美就够了,赢钱这些力气活放着我们来,待会我请大家吃宵夜。”
柳依然挑挑眉:“这倒是,算你懂事。我们家附近有一家大排档特好吃,走吧!”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大排档,两杯啤酒下肚,话题便天南海北漫无边际,从童年糗事到未来畅想,从诗词歌赋到天文地理,几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豪言壮语好不畅快。于是何田田知道,王何安一年前从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虽然毕业作品大受好评,但是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一年中他做过节目编导、剧组场务,甚至还试过几个路人甲乙丙,眼下正有一个独立电影的男三号的机会,他试戏还不错,但他的梦想并不是演员,而是导演。
此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一瞬间仿佛失了神。屏幕熄灭之前,何田田仿佛看见两个字“荣妍”。
他掏出一盒烟,问两个女生是否介意,何田田虽不喜烟味,仍然摇了摇头。王何安把烟盒冲周淮安抖了两抖,周淮安连连摆手:“别,我抽不惯你那个。”说着自己反手从兜里掏出一盒七星,王何安笑着把打火机扔给他,问道:“我的烟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
“十年不换牌子,你不腻我都腻了。初中的时候我俩偷他爸的烟抽,他爸抽中南海,结果这小子竟然到现在都没换过!你见过抽中南海的艺术家吗?”
王何安吐出一片烟雾:“习惯了,就懒得换了。”烟气氤氲中,何田田怔了神,她不知道是酒精还是烟雾让她晃了眼,竟觉得坐在对面的这个年轻男人让人移不开目光。何田田是理科生,拿到题目第一件事就是分析条件,而王何安这道题让她无从下手。英俊,话不多,学导演,抽烟,可能有一个叫荣妍的女朋友,这些都不是她喜欢的条件,可她就是有一股冲动,想要解开这道难题。
欢宴散场时已是午夜,柳依然醉得走不了直线,还不忘叮嘱把何田田安全送到家。何田田摆手说不用,王何安已经拦了出租车帮她打开车门。
“你酒量不错嘛。”柳依然已经语无伦次了,而何田田依旧若无其事,思路清楚。
何田田没有谦虚:“我有天分,这是我们家的优良传统。”
说完了这句两人突然沉默了,王何安本来话就不多,何田田作为典型学霸亦是不善与陌生人打成一片,这种时候她就特别羡慕与人自来熟的柳依然。王何安的手机又亮起,屏幕的微光照亮他温柔的笑容,何田田举起手腕辨认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五分。她忽然有些烦躁,不管不顾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去试试。”
“什么?”
“我说你应该去试试,那部戏。”
王何安愣了一下,转过身来认真说道:“你真的这样想?”
“嗯。我不懂电影,但是听起来,这是你目前最能深入接触实际拍摄的机会了。乐队指挥也是先学乐器,既然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不如当是基层锻炼。”何田田话说得生硬,王何安若有所思。
深夜的出租车开得飞快,何田田转头看窗外的灯火,一路呼啸而过,车厢里仍旧静静的,但她已不觉尴尬。很快车在自己家小区门口停下来,黑暗中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妈妈在等她。
“再见王何安,谢谢你送我回来,很高兴认识你!”她轻快地下车,向家的方向走去,向妈妈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