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命运给每个人的东西其实都是同等的,只是分配不同罢了。有人富有但情感匮乏,有人平凡普通,但生活幸福。这比例分配自己无法选择,但应该知足。珍惜自己拥有的那部分幸福。而不要紧盯着得不到的那些。这些,是蓝冰在多年后才悟出来的。
她美丽聪慧,年轻富有。一身的才艺,光芒万丈。却独独得不到自己要的那份爱情。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放弃所有,做一个平凡的女人,陪午夜同甘共苦。但是没有人给她这个机会。这是财富也无法换取的。
过了许久,蓝冰终于鼓起勇气回过头来。
在相反的方向,午夜在薇儿身边紧追不舍。薇儿轻轻推开午夜,径自向前走。午夜又紧紧跟随,面带笑意,在向她解释着什么。薇儿用双手捂住耳朵,快步向前走。午夜却将她拦腰抱起,一直在诉说着什么。笑容恬然,想尽办法取悦于她……
蓝冰麻木的心已感觉不到疼痛。午夜,午夜。午夜彻底抛弃了她,她已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只是,没有午夜,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蓝冰感觉自己像站在荒芜的沙洲里,那种空旷和孤独感让她害怕。她失去的是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再找别人。”午夜说得轻巧。如何再找?哪有位置容纳别人?午夜低估了蓝冰对他的情谊。
城市的一角,有人正在忍受绝望。世界抛弃了她,她可以忍受。午夜抛弃了她,她无法忍受。自己会死去,蓝冰知道,这是自己的命数。这颗绝世遗珠就劫在了爱情上。
“早晚是死,那就鱼死网破!”蓝冰忽然用刀子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冒着血滴高高举过头顶:“水蓝冰发誓,一定要毁了你们!”
那一日起,他们再不敢回家,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四处逃窜。有人在追捕他们。蓝冰变卖水氏,请了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死亡签名”。那是半兽人,可自由转化人形。是一个七人组合:飞天鼠,青天豹,追魂虎,苦怖虫,黑乌鸦,血蜘蛛,毒蛇。
连午夜庞大的黑色势力都无可奈何。他们不能回家,毒蛇在那里“守株待兔”。他们一座城市接着一座城市地流离,从中国到国外,绕了一个大圈,最后又潜回中国来。日日躲藏,日日恐慌。后来,城市藏不下去了,又逃去乡下,去僻静的村庄。后来,乡村也藏不下去了,又躲去荒山野岭,绝壁深谷。他们开始过一种原始的流浪生活。日晒雨淋,露宿风餐,潜行游移在一处深山幽谷之境。
这天,血蜘蛛追上了他们,把他们逼到一处角落。血蜘蛛阴损狠毒,一掌便可开山裂石。一把利矛凶残地向午夜刺去,迅疾敏捷,旋风一般。忽然,薇儿快速从午夜背后绕到身前,更以电光之一闪的速度先血蜘蛛之前到达。利矛刺进了薇儿腹中,血流了出来。薇儿向一旁倒下去,午夜伸手接住,把她抱在怀里。血蜘蛛狂笑着,又举起了利矛。下一个,就是午夜了!
忽然,血蜘蛛的手停在半空,不动了。然后,午夜看到,叶子黎正站在他们后面举着枪,一枚子弹射中了血蜘蛛的后背。
“彭!彭!彭……”数不清的子弹不停射进血蜘蛛的身体里。
叶子黎。是午夜的女护卫。武艺高强,略逊色于南宫烈。
本以为血蜘蛛中枪后会死去,谁知血蜘蛛不怕枪,停顿片刻后,快速转身,盯上了背后偷袭的人。血液的腥味让血蜘蛛更加兴奋,野性大发,身手比之前更敏捷更凶残了。
叶子黎和血蜘蛛交起手来。
“夜,快走!我来抵挡这里!”叶子黎大叫。
午夜还站在那里发楞,目光呆滞地看着薇儿。叶子黎扔过来的一把枪惊醒了他。
“还不走?我撑不了多久的!”叶子黎声音又高了几度。
午夜于是快速收起枪,抱着薇儿向远处跑去……
他们又躲进葱郁隐蔽的丛林,茂盛高深的草原,最后又回到人烟稀少的山隘。
再无人可以解救他们。九名护法卫士衷心护主,都已惨遭杀害。
这日,苦怖虫追踪到了他们,把他们逼上了一座绝壁。前面,左面,右面全是悬崖,水流激昂,浪花卷起宛如房屋失火时冒出的滚滚白烟。万丈深渊下传来的隆隆声,清晰轰鸣,浪花拍击着岩石。
怎样都是死!唯一的活路是跳上对面的壁崖。可是午夜没有那么长的腿,又不会飞。
午夜拿着枪不停地射击苦怖虫,可那是徒劳。子弹已经用光,苦怖虫却一点事儿也没有。他才知,死亡签名都是不怕枪的,他们是半兽人。苦怖虫慢慢腾腾从午夜手里把枪抢过来,三两下就把枪碾成了粉末,有些落到地上,有些则随风飞去。
苦怖虫算是这一行人中最仁慈的,没有立即杀他们。
“啊,哈哈哈,你们是两个多么可爱的小人儿啊!”苦怖虫说:“啊,哈哈哈,听着,我是个慢性子,喜欢磨磨蹭蹭地折磨人。我这里有绳子,来,让我把你们捆成粽子,然后当做皮球一路踢下山去。太好玩了。快来,我要把你们绑在一起。”
“站住,你别过来!士可杀不可辱!你再往前走我们就跳下去了。”午夜抱紧薇儿,一只脚仍踩在壁崖尖上,另一只脚已经悬了下去。稍微动一下就会跌落下去。
“别,洋娃娃,不要跳。跳下去就没有乐趣了,我还想慢慢折磨你们呢。千万别跳。我不绑你们了还不行吗?”说着,苦怖虫向后退了两步。
蹲坐在地上,一手托着下巴,眼珠乱转。“让我想一想,要怎样杀死你们。嗯,活了大半辈子,折磨人的招数都已经用尽了,实在是没有什么新鲜的了。嗯,这样吧,我打算把你们饿死在这里。我会在来时原路旁的树下等你们。如果你们敢走回来,我就把你们当做刚才的那把枪,也碾成粉末!”说完,哭怖虫稳稳当当地慢慢顺原路走回去了。
薇儿受了重伤,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午夜抱着她坐在那里:“薇儿,我们就要死了。你害怕吗?你醒着吗?你能听到我吗?”
薇儿果然就醒过来了。
“午夜,我好冷。”
午夜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住薇儿身体,并把她抱得更紧。
“这样就好多了。午夜,我想家了。好累啊,我想睡了……可是我想睡在床上。好久没有睡床了。那时,铺着鸭绒垫,盖着空调被,我还嫌不舒服呢。而现在,能有一个帐篷我就满足了。我想那座房子了,那梦幻的玫瑰园。这许多年来,我终于为你做了一件事情。”
利矛几乎穿透身体,但是偏离心脏。
“薇儿,你不会死。”午夜抓紧薇儿的手。
“虽然你没有说过要娶我,但我已觉得很幸福了。我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先你之前死去。我总在担心,若你先死了,我什么都不会做,该怎么办?”薇儿面带笑意。
午夜不再讲话。薇儿再次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想再叫醒她,可午夜没有动。“嗒嗒”,他的泪一滴一滴落在薇儿脸上。洁白的,晶莹的水珠。他流泪了,他真的流泪了。多年以来,午夜以为自己的疾病无法医治。没有眼泪,从记事起就没有过,痛楚憋在体内无处宣泄。却原来不是没有,而是还不够悲伤。
他的泪一滴一滴落在薇儿脸上,她竟然感觉到了,然后醒了过来。
薇儿忽然有了力气,竟挣扎着坐了起来。
是回光返照么?她就要离开自己了,午夜更加难过。
薇儿看了看四周,忽然觉得这里很熟悉,挨着一个地方很近。
想起来了。薇儿吹了一声口哨。深深吸了一大口气之后,又不停地吹起口哨来。
过了一段时间,远处传来了“嗒嗒”声,夹杂着呼呼的风声。不一会儿,有一团燃烧着的白光从对面崖壁上飞跃过来,落在他们这一面。白光会咬人一般扑向午夜……薇儿在旁边发出一声沙哑的尖叫:“不要!”然后用力挡在午夜面前。
白光忽然停下来,定住了。午夜才看清那是一只白狼,一只美丽的动物,洁白如雪。风吹动它的皮毛,飘飘若仙,宛如飘在空中一般。午夜第一次知道,凶猛的野兽也可以如此美丽。
“白,他也是你的主人。”薇儿说。
白狼似乎也听懂了,慢慢走到午夜近前,用舌头舔他的手,用尾巴蹭他的衣服。然后又走到远一些的地方,抬起两只前爪,像人那样用两只腿站立着,转起圈来跳舞给午夜看。
午夜笑:“它真美,真可爱。”白狼又走回来,伸长舌头舔去薇儿衣服上的血迹。看着薇儿流血的伤口,它的眼睛忽然湿润了。
白狼把他们驮在背上,依次飞跃着载过对面的壁崖去。
他们摆脱了苦怖虫。
白狼用两只后腿站在地上,抬起前爪来点着头对午夜不停地叩拜。
“我曾救过它,它懂得知恩图报。”薇儿说。
午夜没有细问。
白狼走了。
“薇,你害怕吗?”午夜的视线没有焦点,看向远方的不知处。
“不怕,我们在一起。”薇儿轻笑。
“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呢?”午夜抓紧薇儿的手。
薇儿抬头看午夜,用力地,郑重地说:“我想回家。”
午夜看着薇儿湿润的眼睛,好半天,终于点头。“好吧,我带你回家。”
午夜抱着薇儿,到处乱走。不认识路,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周围也都没有人。走了两天,终于来到了一座小的县城,见到久违的车辆和马路。拦下一辆出租车。
“您去哪?”出租司机问。
“B城。”午夜答。
“啊?那么远的地方,要坐火车去。”光头司机态度还不错。
“这是什么地方,车站怎么走?”午夜想知道自己具体的方位。
“上车,带你们去。”光头一摆手。
车子开了一小段距离,午夜一摸身上,什么都没有,钱包早不知掉哪里去了。午夜有些发窘,小心开口:“师傅,对不起,钱已经丢了。您看……”
光头司机立马刹住车子,“什么?没钱?没钱打什么车?拿我开心呢?下去,下车!”
“师傅,帮帮忙吧。人命关天,薇儿受了重伤……您看……”午夜软语哀求。
“不行,下车!别浪费时间,请下车!”光头司机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好,我们下车。”午夜语调平静,说着话,手却向光头司机的衣领抓去。
“喂,你干什么?”
只见出租车左右摇晃,然后“铛”的一声,光头司机被扔出了车门。车子晃晃悠悠开走了。光头顾不上疼痛立刻爬起来追。
“快停下!我的车!来人,抢劫啦!我错了还不行吗?求你停下吧,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
车子箭头一样驰掣而去。
费了好一番周折。终于回到B城。
回到家里的时候,毒蛇却没在这里。
阿酷正在这里等午夜,家中被保持成原样,一贯地整洁。阿酷也是午夜的朋友。
“夜,水蓝冰忽然改变主意,召回了‘死亡签名’,要求他们罢手。现在,没事了。”
午夜却已不关心这些。随口应到:“知道了。”
将薇儿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薇儿,你醒醒,你看,我们回家了。薇儿?”
薇儿果然就听到了,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午夜,看到了熟悉的环境,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