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上,陈璧君已经对“第一夫人”上瘾了。******既然是国民党的一把手,汪精卫就决不能当“千年老二”。投敌后,陈璧君终于餍足了多年梦寐以求的权力欲望。她网罗亲信,安插私人,不仅在党政部门布下众多耳目,而且倚赖亲属为心腹爪牙。就连她的家庭教师,也当选了“中央委员”。陈璧君将汪伪政权视为“家族公司”,打理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陈璧君此时,对汪精卫看的更严了,有时汪精卫与来客深谈,刚过约定时间,陈璧君就会推门而入,大发出逐客令。有时汪精卫设宴待客,饮酒正酣,谈兴犹浓,陈璧君轻咳一下,或叫声“四哥”,汪精卫就会放下酒杯。
虽然看的很严,但汪精卫还是出轨了,他喜欢上一个叫施旦的女人。施旦年轻貌美,热情大方,长得与方君瑛非常相像。施旦也被汪精卫的风度所吸引,两人很快坠入情网。陈璧君知道此事后,还没等发飙,小三竟主动找来了。她说了很多,苦口婆心,最终竟然把陈璧君说服了。
这是陈璧君为数不多的妥协,“四哥”虽好,但不能贪杯,也不能独饮。小三说的对,汪精卫没几年活头了,就让他折腾去吧。仿佛是个寓言,1943年,汪精卫枪伤复发,沪上名医为之束手,只好送往日本动外科手术。日本用全国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条件为汪诊治,陈璧君一直伴随汪身旁,但从来没有对日本人说过一句感谢的话,日本人对她也很发怵。然而旧弹头的铅毒已经渗入骨髓,虽削去三分之二的脊骨,仍无济于事。
“四哥”死了,日本人也投降了,陈璧君毕竟是个女人,干的又是卖国投敌的事儿,所以非常惶恐。但作为汪伪第一夫人,她又必须出面,稳定一干大小汉奸。她给亲信训话,好不容易才找出一套自欺欺人的说词,说自己不是汉奸。陈璧君没把自己当汉奸,但******不这么认为,这个当年陈璧君看不上眼的“把弟”,终于要向“把嫂”下手了。陈璧君看不起******,******对陈璧君呢,也恨得牙痒痒。抗战胜利后,汪精卫已经死了,但老蒋还是把汪精卫的坟墓炸了,尸体挑出来烧,一阵大风,骨灰扬的到处都是。
陈璧君是被军统“诱捕”的,我们在本书介绍褚民谊的时候,就把这事儿说完了。她先被软禁在广州,然后被宪兵押上一架美式军用飞机,解往南京。虽然已成阶下囚,但陈璧君同学依然很强势,从没觉得自己是落入虎口的羊,处处以“第一夫人”自居。一到南京,陈璧君被囚在军统看守所,但她不喜欢和乌七八糟的人住在一起,于是申请单间,还要和家人单独住一层,她是真把军统看守所当成“如家”了。
虽然这个要求看似荒诞,但还是被答应了。即使在看守所,陈璧君还是表现出了她的“指挥才能”。在陈璧君的“指挥”下,二楼井然有序。大家按她的分配,轮流打扫房间和清理楼道卫生,个个老老实实。每天除在规定时间户外活动一下外,其余时间都在房里看书下棋。而陈璧君仍以“第一夫人”自居,总是呆在自己房里看书,静坐。陈的子女知道陈璧君脾气大,办事走路总是悄悄地不出声,生怕惹得她不高兴而大发脾气。
陈璧君的坏脾气是出了名的。最有名的一次,陕西警备总部稽查处长徐远少将到南京办事,听说陈璧君已经收押,出于好奇,想见识一下。在得到军委批准后,身着少将军服的他,神气十足地来到看守所“参观”。他在徐所长的陪同下,蹬蹬地上了二楼,大声嚷嚷,问陈璧君在哪里,走廊尽头都能听见他的叫嚷声。陈璧君走出房间,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处长一顿臭骂。也是,即便是******,也要喊她一声“汪夫人”,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处长了。
有些人,你见了要绕道而行,是万万不可招惹的,想必徐远少将是深有体会的。陈璧君也真够厉害,她的确很讨厌别人直呼其名,并为此“斗争”多次,此是后话。陈璧君很快被解往苏州,接受公审。陈璧君到苏州是极其轰动的,当时报纸上是这样写的:陈璧君在苏州火车站走出车厢时,身披黑色斗篷,头上覆以斗篷之暖帽,一副孤傲冷峻的神态。一个囚犯,居然“孤傲冷峻”,下火车时,想必会有好莱坞影星的风范吧。
不久,江苏高等法院公审陈璧君。下午,法院派出4名法警,乘一辆马车,由看守所提陈璧君到庭。这是当天的一件大事儿,法院门口拥挤的人山人海,百姓倾城而出,不少妇女抱着孩子赶到现场,妇女总数达到十之三四。正如《申报》报道标题:高等法院满坑满谷,争看头号女汉奸。
陈璧君身穿蓝色绸质旗袍,架着金丝眼镜,由女法警及宪兵挟护,在人丛中挤拥移步。她左手戴玉镯,右手戴夜光手表,襟前挂一支派克钢笔,身体肥胖,慢慢腾腾走上被告席。很少有人知道,陈璧君小时候有个绰号,叫“肥环”。她对受审似乎早有思想准备,因此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神态骄矜,微含笑容,对旁听席上的讥讽责骂声,以及挥舞着的拳头,视若无睹,毫不在意。如果有可能,她也许会向坐在旁听席上的女儿汪文恂挥手致意。
法庭和陈璧君的“较量”开始了。第一回合,集中在陈璧君的称呼上。法庭上的陈璧君依旧一副狂傲的样子。每逢提审,照例要直呼其名,陈璧君便厉声呵斥。孙中山不曾这样叫她,******也不敢这样叫她,这些凡夫俗子更不“配”这样叫她。这样一吵,往往弄得提审不能正常进行。为了少添麻烦,以后不管提审,还是送饭,从狱卒到监狱长到审判官一律改称“汪夫人”。
第二回合,陈璧君不为自己辩护,竟然为汪精卫开脱罪责,与检察官展开针锋相对的舌战,矛头不时指向******。陈璧君说,******暗中也在乞合,德国大使陶德曼可以作证。陈璧君还说,******屈从英美压力,又害怕打不过日本,出尔反尔,时而言战,时而谋合,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她不慌不忙,一手托着事先写好的辩词,一手执铅笔指指点点,俨然演说一般,有时间、地点、人物、经过事实,把******的老牌底一一翻起,旁听席上不时爆出阵阵笑声和掌声。
在高级的国民政府法庭,竟然出现被告公开宣说最高的领导卖国,这还了得?审判长又惊又怕,急急摇铃制止。陈璧君干脆抛开手中的纸,讥笑******战场上用的是常败将军,后方又都是些尸位素餐的瘟官。应该说,陈璧君大揭******的老底,是很振奋人心的,但她拒不认错,将民族大义和叛国投敌混淆不分,又让人不无失望。
陈璧君并不在乎“无期徒刑”的审判,她有枪毙的勇气,没有坐牢的耐心。并在法庭上哈哈大笑,认为这个结果是最高当局早就决定了的,只是借了法官的嘴巴宣布而已,所谓神圣法庭,其实是被******一手操纵的牵线木偶。可以说,地位的更迭,并没有影响到陈璧君的性格,相反,她的性子似乎比以前更烈了。在狱中,以前汪伪政府的大员,如陈公博和褚民谊等,被枪毙前都曾要求陈璧君,对她鞠躬,也许这个女人更能担当“精神支柱”的作用。而陈璧君也不含糊,面无惧色,勉言相别,这一点,是很有汪伪第一夫人气度的。陈璧君对******,是张嘴就骂,老蒋自然不待见她。所以,过了几年的监狱生活后,陈璧君因病要求狱方准其保释出外就医,******不仅不准,还破口大骂。可见,蒋二秃子是恨透陈璧君了。
1949年春********结束,国民党精锐丧尽,解放大军饮马江北,南京政府风鹤频惊,内外交困中的******被逼“引退”,由李宗仁代行总统职权。很快,行政院作出“应变”举措,决议迁都广州,并对关押的汉奸作了如下规定:凡处有期徒刑的,一律释放;处无期徒刑的,转移台湾。其时,达官贵人的心思只在身家性命安全上,个个忙着撤退家眷财产,哪里顾得上转移汉奸?不久,解放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其中一支直扑苏州。苏州解放的当日,监狱即被接管,陈璧君成了共产党的阶下囚。
大上海解放,市政府大力改造接管的提篮桥监狱的狱政设施。相比之下,提篮桥监狱的条件较之苏州的好得多,军管会于是决定,把陈璧君这个特殊的犯人从苏州移解上海,以利改造、养病。陈璧君被一辆军用吉普车押解到上海提篮桥监狱。提篮桥监狱的管教干部接过了陈璧君的档案袋,提起行李,领着她去了牢房,又帮她铺好床。也许是几年的监狱生活,磨砺了陈璧君的性格,她并没有要求解放军尊称她“汪夫人”,她在观察这群打下江山的泥腿子。解放军给陈璧君的第一印象是:客气,有礼貌。但她觉得,这些都是不怀好意,是先礼后兵的把戏。
尽管提篮桥监狱的条件是相对最好的,但是陈璧君并不适应上海初夏的天气。她早年骑马曾经摔下,老毛病不时发作,让她痛苦不堪。细心的管教干部觉察出这个情况,给陈璧君做了全面检查。不仅如此,考虑到她毕竟是个特殊的犯人,又年老体弱,一身伤病,提篮桥监狱给陈璧君提供了优越条件:她住的囚室通风透光,冬暖夏凉;她的亲属旧友可以探监,送日用品;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监狱安排两个女犯与她同住;就连每天用5热水瓶开水的要求,也予以满足。
陈璧君没想到她会受到优待,她在国民党的监狱里,条件差的要命,有时连饭也吃不饱,更不要说什么体检了。即便如此,但并不代表她就感谢共产党。她把人道主义理解成共产党对她的肯定,毕竟跟随过孙中山先生,毕竟为革命奔波过,认为自己的身份就是与众不同。
从这一点来看,陈璧君在提篮桥监狱,还是以“第一夫人”自居的,其坚硬的性格,丝毫没有改变。也就是这个原因,当宋庆龄和何香凝准备救她的时候,她竟然拒绝了。宋庆龄与何香凝,早年曾和陈璧君共事多年,而且何香凝还曾是陈璧君的伴娘。她们同在孙中山先生领导下从事革命工作,既有同志情谊,又有私人友情。当得悉陈璧君在上海提篮桥监狱后,有心拉她一把,于是一起去见毛主席和周总理,提出陈璧君的问题与汪精卫不同,是叛国投敌的主持者、参与者,而非决策人,建议在适当时候视其态度给予****。******答应了。
******对陈璧君有一个评价,说她“是个很能干,也很厉害的女人”。看来,陈璧君的坏脾气,是连共产党人都知晓了的。******答应****陈璧君,但并非没有条件,条件也很简单,只要写个认罪声明,说我错了,以前确实干过对不起中国人民的事儿,也就翻篇了。如果是普通人,写张二寸小条儿,就能脱离监狱的苦海,这种美事早就干了。但陈璧君不同,她始终认为自己是无罪的,当年投靠日本人的事儿纯属“曲线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