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
欧阳开车来接我,为了防止自己心软,我单方面决定缩短会面时间,于是在附近找了个小餐馆解决晚饭。
在欧阳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我忘面前的云吞面里倒了半瓶醋,没办法,最近总想吃酸的。
“吃太多酸对胃不好。”欧阳劝道。
“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吃了个馄饨:“阿姨什么时候来北京。”
“有可能下个月吧……”
“下个月?还有可能?!那你这么心急火燎地把我薅来干嘛?!”
“我不那么说,你能出来见我吗?”欧阳说着,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小口馄饨。
我瞥了他一眼,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你现在厉害了啊!知道拿你妈来压我了啊!”
他微笑着,往我的碗里夹了块叉烧肠粉:“多吃点,最近你都瘦了。”然后,他又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
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一瞬间,恍若又回到了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们的口味很相近,喜欢吃的东西也基本相同,他总是会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留给我,不得不承认,他对我是十分宠爱的。
现在的他目光依旧温柔,笑容让我如沐春风,只是,看着他深邃的眸子,我总是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慌,我怕自己越陷越深,我怕到头来终究只是梦了一场。
忽然窗外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路上的行人四处奔跑着,密集的雨点重重地砸在餐馆的玻璃窗上,发出如树枝敲击的噼里啪啦地响声,街道,房屋,青石板路淹没在一片水气之中。
我和欧阳一齐转头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雨景,然后我们的目光无意中碰撞再一起,我迅速地低下头去继续吃东西,欧阳又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点心。门外不停地有躲雨进来的男人,女人,他们的头发上,身上湿湿嗒嗒地往下滴着水滴,流进了参观破旧的地板缝里。
我和欧阳都没有说话,平心静气地享受着雨中的宁静。
服务生收了餐盘,欧阳说两杯拿铁,我说一杯拿铁,一杯香蕉牛奶,然后补充道,现在这个点喝咖啡,我怕晚上睡不着。我急中生智地编出这样的理由,心里发虚。
我和欧阳半夜里喝咖啡,看电影,已经成为了司空见惯的事情,欧阳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你不是说有事跟我商量吗?什么事?”
“台里派我去英国进修,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你不是一直希望可以出国深造吗,台里派你去,说明器重你,回来可能就会委以重任了,这是好事啊!”
“可是,时间太久了,我舍不得你。”
“多久?!”
“三个月。”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心绪不宁起来,三个月?三个月以后肚子里孩子就快六个月了?怎么办?我根本等不了那么久!在今晚之前我还身在自欺欺人的幻想中,总是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可欧阳要去英国,这无疑是当头棒喝,我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宝贝儿?!夏沐?!”
“啊?!”欧阳喊了我好多声,我才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是不是不想我去?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台长,让他把名额给其他人吧。”
“别!”我拉住他的手不让他打电话:“我知道这次机会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很想让你去,只是,我……我的心好乱……”
他回握着我的手,然后捧起,吻了上去:“我知道,我的心里和你一样复杂,我恨不能把你也一起带去,可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自己的前途,来牺牲你的工作和事业,所以我想把决定权交给你,你让我去我就去,你不想让我去我就留下来陪你。”
我的手紧紧地握住牛奶杯,满手是汗发出纠结的摩擦声,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原本就是属于那个广阔的舞台,他原本就应该在那闪闪发光,我又怎么能那么自私地把他留下呢?可是,我们的孩子该怎么办?!
我握紧拳头,下了很大的决心鼓足勇气:“欧阳,我有件事要对你说……”
正在这时,餐馆老板跑过来满脸赔着笑:“先生,那辆越野车是您的吧,真是不好意思,有位先生把你的车剐蹭了,现在要您过去一下。”
“我先去处理,马上回来,等等啊。”欧阳温暖的大手抚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我朝他点点头,然后目送着他挺拔的身躯消失在了雨幕中……
没想到至此一别,再次见到他居然是两个月以后的了……
我看着对面欧阳的咖啡杯里还在冒着热腾腾的气,居然把我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气。我和欧阳经历过很多很多,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的,就是我爱他的心。
爱情和我都比我想象中的伟大,看着他的背影,我才恍然大悟,我能给与他的就是支持和放手,于是,我决定,暂且不告诉他了,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后,我要用我的双手把他送上奔向光明前尘的康庄大道上。
欧阳杰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夏沐,匆匆忙忙把车子的事情处理完,就跑了回来,我一边掸着身上的水滴,一边往里走,当我看到空荡荡的座位上只留下冒着热气的咖啡和牛奶时,我愣住了,我赶紧拦住一旁的服务生焦急地问道:“刚才坐在这里的那位小/姐呢?”
“那位小/姐付完钱刚走。”
我掏出手机打她的电话,无人接听。我着急地跑出去,四处寻找,一边跑着一边喊着:“夏沐!夏沐!”
可是除了雨水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和我脚底泥泞的生意外,整个雾气腾腾的世界,没有任何回应。
雨这么大,她会去哪儿呢?!
我浑身湿透,垂头丧气地回答车上,手机短信响了,是夏沐。
“我先回去了,明早还要上班,你去英国吧,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你值得拥有更广阔的舞台,不用担心我,开车小心。”
我赶紧回拨过去,提示已关机。我隐约觉得夏沐今晚有些反常,她整晚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不想我去英国而不好意思开口吗?
我在她的字里行间里完全找不到她想念我,舍不得我的痕迹,我的心隐隐地痛起来,我一直很笃定她很爱我,即便是全世界都背弃了我,她都会义无反顾地留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自大的心理,导致我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过,这一次我是真的把她伤着了。
我不想回家,那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夏沐的身影,这些美好的回忆在每个孤单的夜晚折磨我至天明。于是,我开车去了Maggie那里。
Maggie最近的状态,就像是只欢呼雀跃的黄鹂鸟,年轻灿烂的笑容终于在她老成的脸上显露出来。据说有朋友在大阪度假的时候遇到了KEN,至此消失多年,杳无音信的人终于有了小心,她觉得这么多年的等待总算是有了回报,她满心期待着……
“Maggie,我真为你高兴。”
“谢谢,我已经激动地好几天睡不着觉了,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的,合不上眼。”
“我以为这是小女孩的专利,没想到你也会这样。”
“这就是你不懂了,恋爱中的女人永远都是小女孩,敏感细腻,需要男人的宠爱,才能让她绽放出最娇艳的花朵。”
“呵呵,Maggie,你可以去当诗人了。”
“是,我如果生在文艺复兴时期,说不定就是莎士比亚二世了,欧阳,跟我喝一杯吧。”
我望着外面仍旧淅淅沥沥下着不停的雨说:“好,反正我也没地方去。”此刻的我就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浪人。
最后一对小情侣离店之后,咖啡店提前打烊,我帮Maggie关上了大门。
Maggie从壁橱里拿出了她珍藏多年的拉菲红酒,倒入醒酒器,然后又端来了水果和零食。
“没想到我还有打开这瓶酒的一天,我原以为要把它带进棺材呢。”
“带进棺材,那叫暴殄天物。”
“呵呵,是啊,幸好,KEN的出现,拯救了它。”
“来,第一杯先进KEN,谢谢他让我喝到了这么好的酒。”我们说笑着干杯。
Maggie环视着咖啡馆:“欧阳,如果在日本的朋友找到KEN的确切地址的话,我就准备飞去日本了,这家咖啡屋我就要盘出去了。”
“是吗……”我也跟她一同环视着这间包容了无数人心事的咖啡馆,心里涌起阵阵不舍。
“欧阳,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了你。”
“我也是。”我们相视而笑,又干了一杯。
“你还没和夏沐和好,对吗?”
我无奈地笑着,点点头。
“夏沐是个把爱情看得比生命,比她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的女孩,你这次伤她真的挺深的。”
“可这都是误会,她就是不愿听我解释。”
“你要怎么解释呢?你吻的是你心心念念的前女友,最严重的是 ,因为她们俩长得太像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心脏仿佛失去了动力,憋闷的难受。
“欧阳,其实你错就错在你的仁慈和心软,也许你不爱冷杉了,但是你始终无法走出过去的阴影,你怀念的是年少时因为爱情的悸动,所以你的潜意识里纵容了冷杉。”
Maggie就像是一面魔境,把我内心深处我所不愿面对的阴暗面,赤//裸//裸地映照出来,让我无所遁形,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