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意她。”
姬云璟神情一滞,还未言语什么,却听那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以为你几次带她离宫,朕会不知吗?”
“皇兄……”姬云璟眸光一震,却也道:“此事是我之意,与她……”
“行了,朕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有些话,却似乎不得不对你说了。”
姬云璟面色有些难看,看着眼前的人,却再未多言什么。
公主被禁锢的消息虽封的严密,可贤妃被幽闭的事情却是震惊了朝野,贤妃现在独领后宫,皇上向来都是礼敬有加,怎么可能会突然重罚。
可是即便再好奇,宫中连一丝消息也无,他们也不敢多有妄断,倒是歩闫修神情越渐复杂。
要知道,步家能到现在这种地步,贤妃却也是主要的倚仗,毕竟的现在的皇上可不管什么阀门仕族,单是亏空之案,牵连者无论是谁,亦是受了重罚的。
他现在必须弄清楚,宫中到底出了何事。
已近深秋,百叶凋零十分,致远殿却是翠叶葳蕤繁茂。
午后的致远殿安静得似乎能感觉到熏香漂浮的香气。
姬云翊踱步来至致远殿,这段时日,他似乎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棋儿亦是看到那抹明黄的身影,躬身缓步上前,却也行礼道:“皇上。”
“她在午睡?”似乎已经知晓她的一切,他亦询问过医正,有孕之人本是嗜睡些,加之之前受过伤,身子必是比旁人疲惫些。
“午后刚睡下。”棋儿小心的回禀着。
却见那抹明黄亦缓步朝殿内走去,静立原处,看着那此刻宁淡的睡颜,没有了往日的凌厉,此时的她看上去那般安静。
他就静静站着,只觉身边再有多少繁杂之事也并不如何,她始终不似面上那么冷,至少,她愿意留下这个孩子,有他们血肉的孩子。
“皇上。”不知何时,棋儿亦进来轻声禀道:“曳大人求见。”
姬云翊神情不辨,再在那女子容颜上停留几分,却也起身步出殿外。
外殿,曳邕一袭黑衫只静立原处,他眼眶绯红,虽知晓这女子就在宫中,但是皇上防他防的太严,即便是一个细小的消息,他都需花太大的功夫知晓。
等了久久,终于见到那抹明黄踏入此殿,曳邕手指收紧,却也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撩开衣摆,姬云翊到未在意他,随意坐在主坐之上,却也道:“曳大人甚少进宫,此为何事?”
曳邕静立原处,手亦收回垂在两边,他面色不是很好,却也直直的望着眼前的人。“她如何了?”
开门见山,他亦不想再拐弯抹角,公主受罚,贤妃被禁,这里面的原因旁人想不明白,他却是懂得。
因为能让这个君临天下的人不顾一切后果也要惩罚的事,只会是与那女子有关的。
而果然,在听到这句话后,姬云翊嘴角却也勾起了一抹冷笑。“曳大人掌管两部,也这般清闲吗?清闲到连朕的女人,你也要插手?”
朕的女人……
曳邕身子一颤,手指亦紧紧相扣,指甲划过掌心,带起丝丝殷虹。
那女子在宫中已有数月,虽中途离开,但未向竟还会回来,其中缘由,只怕也是与眼前人脱不开干系的。
他们两个之间,似乎自己永远都插不进去,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前。
“她如何了?”
“此事不必曳大人操心。”
“你明明知晓,她不愿留下,为何还要如此强迫她。”终于,他还是说出了口。
而强迫二字,在他眼中无疑是最锋利的刺。
姬云翊眼光微寒,他曾亦用过这样的字问过自己,他一直以为,他是在意她的,现在想来,破刹的那位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对她,他亦是君子的,而自己,竟有了私心。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对于她,他明明能看透,却始终暖不了她,她将自己尘封,不给任何人一丝靠近她的机会,不知何时起,在她面前,自己也会这般没有自信,这般小心翼翼、
可即便如此,曳邕亦无法触及他的事。“曳大人,朕少来给人机会。”
看着眼前眸光发寒的人,曳邕知晓,他怒是真的怒了,可这又如何。“你口口声声将她占为己有,却总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消失,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选择恨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强迫她。”
“曳邕!”
“她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皆因你我二人,为何到了这等时候,你还不肯放过他!”
一抹明黄靠近,带着无尽的杀伐之气,曳邕亦丝毫不退让,即便知晓并不是他的身手。
一时间,大殿之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更甚。
致远殿内,妙弋亦浑浑噩噩的起身,绯色的眸此时并无那么凌厉,浅眸扫了一眼大殿,华丽的装饰,金贵的摆件,这里无一不透露住在里间人的高贵非法。
而空荡荡的大殿亦意味着,这里不过是个冰冷的金丝牢笼罢了。
“姑娘,你醒了。”棋儿亦缓步走近,看到那正欲起身的身子,亦忙上前搀扶,末了,将一个蜀绣的靠枕垫在她的背后。
“他来过了。”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妙弋淡淡开口。
棋儿到不吃惊,毕竟皇上最近日日都会来。“皇上坐了好一会儿呢,姑娘睡得沉,都没有醒。方才曳大人来了,皇上便去了前殿。”
曳邕……
身为二品官员,曳邕自会日日进宫,只是不曾想他竟会来致远殿求见他,也是因为什么急事吗?
而偏生这时,外面不知为何传来些慌乱的声音,微微蹙眉,想着外殿的两人,却还是开了口。
“出什么事了?”
棋儿出去看了看,过会儿回来道:“前殿一个侍女拿错了东西,惹得皇上发怒,没什么事。”
妙弋浅眸掠过垂帘,姬云翊出事虽狠绝,但也不会无故乱来,若真因拿错个东西,更不会引起这么大动静了。
心中一紧,曳邕……
“你知晓我的性子,我不想再问第二次。”
棋儿一愣,亦是忙跪在地上,道:“曳大人……不知怎的,和皇上吵了起来,竟……竟还动了手。”
天际云低,廊下风急,前殿之外,内侍宫女前前后后跪了一地。
妙弋一袭红衫,却也缓步踏上阶梯,手上的伤依旧是钻心的疼,削肉剔骨,亦不过如此了。
可是她却未在意,曳邕能与皇上吵架,唯一的原因,怕也是因为自己了,而他,又怎么可能是姬云翊的身手。
而跪在地上的人亦是一愣,这女子美琰至极,虽是病态的苍白,却多了几分娇态的美,难怪,皇上亦会为她冲冠一怒。
忽听殿中铮然一声脆响遥遥传来,似是杯盏落地飞溅,紧接着一阵无声的死寂之后,脚步声起,妙弋蓦然抬头,幽深的大殿中,只见曳邕缓步走出。
他的嘴间还是未擦尽的血迹,发髻亦有些乱,看样子,他们是真的动手了。
而曳邕似也看到了她,风过面颊,吹起衣衫乱舞,几月未见,她消瘦了不少,原本的凌厉之气亦有些掩藏,虽多了几分娇柔之气,但面色的苍白却已然让曳邕眸光森寒。
再未估计其他,却也见那抹身影走了过来,两人皆是一言不发,倒是曳邕先开了口。
“你还好吗?”
这样的声音到不像是他的,而这几个字,亦是说明了全部的关切。
妙弋站至原处,却也开口。“不论为何事,下次不可再莽撞了。”
他是君,他是臣,无论是从身手还是君臣常理,他都不该动手的。
缓缓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他,妙弋亦打算离开,却不想曳邕竟忽然拉过他。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底传来,饶是妙弋亦是吃痛,曳邕面色惨然,只感觉掌心一阵暖意粘稠,却也见棋儿不顾一切的分开了他的手。
“大人,姑娘左手受伤了。”
曳邕看着掌心的殷虹,神情亦呆愣在原处,什么样的伤,竟是这样轻轻触碰,便就裂开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妙弋额间轻汗直冒,却依旧艰难开口。“别再犯傻了。”
“是达奚干的?”手指缓缓扣紧,似要掩盖住掌心所有的血腥,曳邕始终还是开了口。
难怪,难怪他会这般怒,这样一触碰之下就如此,那又是怎么狰狞的伤口。
“曳大人似乎未将朕的话放在心上。”薄凉之气从身后传来,众人一愣,纷纷低头不敢再看。
只见那抹明黄一步步走下玉阶,看到那衣袖上颜色已有些深的地上,眸光亦不由一寒。
她来此,是为曳邕……
这个女人,当真要将他的心教得血肉模糊才肯罢休吗?
妙弋一愣,还未反应,便已觉腰间一紧,被人打横抱起,一股冷笑之气传来,伴随着地狱的气息。“朕的女人,朕自己知晓照顾。”
说完,亦款步离开,徒留满地呆滞的人,当然,还有一个疼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