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本就没什么温度,可怀中的女子浑身竟是冰凉,姬云翊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眸色刻骨森寒。
掌心运气,掌纹分明的手掌之上却也凝聚了一团气息,由妙弋腹部缓缓推移。
她的内伤很重,若不是在最后时刻那人收了些,只怕这女子早已没了性命。
伸出的手停了在空中,曳邕手微僵,却也缓缓收紧,紧握。
“王爷!”曳邕还是开口,见他怀里毫无血色的女子,手指不由收紧。“她的伤很重,先带她去刑部疗伤吧!”
姬云翊眸色阴鸷寒冷,背对着曳邕,声音极轻,挟着地狱迎面而来的鬼气,抽丝剥茧的蚕食着恐惧:“你若能救她,她能伤到如此?”
没有了丝毫停顿,姬云翊却也抱着那女子离开,曳邕未再说话,复杂的双瞳满是痛苦,紧握的双手似要把手骨捏碎般,可他似感觉不到疼痛,脑海里只浮现刚刚那句话。
你若能救她,她能伤到如此?
不错,若非自己,她不会受此伤,而自己救不了她,她受的内伤极重,自己即便用内力为她疏导,亦没这个能力。
沫非退后一步,为姬云翊让出一条道,他虽疑惑主上为何会对一个女子如此伤心,在接到暗卫的通报后,竟连想都未想,便也消失在大殿,出现在这里,可他并未多问半分,毕竟主子待司巫大人,似乎真的不同,在幽门关便也看出来了。
妙弋昏迷了三日,外伤虽未伤及要害,却也极深,而内伤更是重到极致,这几日虽有御医轮番医治,而姬云翊亦极力将内力输给她,可终究没有醒的迹象。
姬云翊站至内殿之上,深邃的眼眸泛着点点的琉璃之色,静静的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眼底亦泛起滴滴血迹。
而轻盈的脚步声却也传来,沫非站至屏风之外,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里间的人,却也行礼道:“王爷,外间有自称能治好司巫大人的人。”
眼眸微眯,姬云翊却也自里间走出,未看沫非一眼,薄凉的语气亦透着无尽的寒。“说。”
“此人白发浅眸,若是传言不假,应该是毒医幻佘。”沫非恭敬回答,刚见此人时亦是吓了一跳,未曾想有人竟会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
而有这样标志的,却也仅有一人,破刹毒医,幻佘。
“传。”姬云翊眼眸半磕,风轻一笑,凉薄入骨。“看来是不用传了。”
沫非一愣,还未弄清楚主子的意思,转身却也见倚在门框之上的人,眼底的错愕亦是没有丝毫掩盖。
“不愧是昷岄的王爷。”来人白衣白发,一张容颜精致到了极致,却又带着几分邪魅,他轻倚门框,双手交叉的抱在胸前,眼角带着复杂的笑意。
“你!你如何进来的?竟未经通传擅入王府!”
“行了行了。”幻佘缓步跨入大殿,却也走至沫非面前,极为不在意道:“只要我幻佘要去,何处去不了,让你通传不是顺了你们王府的意思了吗?那么认真干嘛?”
“你!”沫非气急,刚想发怒,却听薄凉之声再次传来。“人在里面,救活她。”
说完,绣袍一挥,便也至这大殿离开,沫非微愣,看了一眼幻佘,亦转身出了大殿。
幻佘看着远去的人,不是没了解过,可现在看到,却发现这人散发的气息到与霖有几分相似,是至尊之人才有气息。
而能将那丫头这般轻易的交给自己,想来是知道那丫头与自己的关系了,至少,已经却也自己不会伤害那丫头。
幻佘走至内殿,看到床榻之上的女子,她眸子浅闭,唇色苍白,这样的她他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四年前,而这次,她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平静,就这样躺在那里,犹如睡着了般。
“丫头,何故又将自己弄的这般狼狈。”无奈摇头,手指却也切上那女子脉搏,微微有些吃惊,她的内伤竟也恢复了大半,霖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即便是手下留情,亦能要了他人半条性命。
如此看来,只怕有内力深厚之人每日在替她疏导罢了,而这人,除了姬云翊,再无他人。
收回手,却也至怀中取下银针,已极快的速度落至那女子穴位之上。
而殿外,姬云翊已然停步,沫非急步跟上,却也欲言又止,这几日似乎都很奇怪。
主子守司巫大人三日,寸步不离,而曳大人日日在府外求见被拒却也无离开的意思,每日拦问医师追问司巫大人的情况。
而现在竟还无辜冒出个幻佘,传言这幻佘不是喜好财务,非千金以上不救,非顺眼之人不救,非非死之人不救,可如今分毫未取,如今竟自己上门来救治人,而王爷非但没怀疑,竟还未阻拦?
这几人都是怎么了。
疼痛袭来,妙弋亦挣扎的睁开了眸,眉如新月,翦羽星眸,久久,亦才凝聚了视线,看着眼前的人,到未有多吃惊,只是再次闭上了眸。
是主上在救她,主上还是未丢下她。
“醒了就不要装睡,你的命很多吗?我幻佘替你留下的命都不知道珍惜?”幻佘抽着针,语气亦不太好。
那晚的事他到并不知晓,只知道霖带回去了一个女子,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因,他并未问,犹如当初他并未问眼前的女子一般,而今日,却不想霖会突然提及她,言语之间,却也有这样的命令。
霖竟会出手伤她,而且伤的这样重,而这女子虽内力不深,可若说丝毫避不开却也不可能,可却生生受下了这掌,这女子始终如此,对霖从不会违背忤逆,任何任务,都一样。
“抱歉。”嘶哑的声音没有丝毫力气,这次醒来,竟会如四年前那般,看来她真的是伤的重了。
“这倒不必,反正我救人不会白救,只是你做了什么,竟会惹得霖下这么重的手。”即便是偶尔任务失败,也不会受这么重的刑法。
妙弋别过头,她并不打算她此举只是为救一人而已,曳邕救过她的性命,不管愿不愿意,她不会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死,而动手的人,却是主上。
“不说?”幻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浅色的眸却泛起点点怒意。“你以为你的身体是铁打的?若非姬云翊为你已内力护体,即便现在我来了,亦不能保证能留下你的性命,还是你真以为事事都在掌握?做什么都不用考虑后果?”
眼眸再在睁开,绯色的眸将那抹白映入眼底,而蒙在之上的,却是毫无掩盖的错愕。“姬云翊?”
视线望向四周,这装饰华丽,并不像天机府,不像刑部,更不像破刹圣楼,难道这里是翊王府……
“我竟不知你与他有这样的交情。”虽知晓她的任务,可姬云翊有阎王之称,对人处事丝毫不留后路,这次竟会救她。
妙弋愣了片刻,嘴角忽勾起一抹自嘲,是啊!当时他已经走了,怎么可能再回来救她。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嘶哑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
“离开?你内伤严重,五脏俱损,这几日连地都下不了,你竟还想着离开?”这丫头疯了吧!“你放心,貌似姬云翊封锁了消息,无人知晓你受伤,更无人知道你在这里,对天机府的人亦发了书信,只道你是巡视,冬祭之前必归。”
妙弋心底微惊,未曾想姬云翊竟连这些也想到了,看着眼前的人,妙弋眼底闪过一抹心殇,久久亦才开口。“是主上……要你来的吗?”
收针的手微顿,却也开口。“是。”
“姜水城出现葬魂蛊,而破刹的人亦在帮行蛊的人。”妙弋的视线落在他面上,并未移开眼,似要等他的答案。
“丫头,你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此事他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晓,霖竟然以蛊试人,未曾想,那人虽不会解蛊,却也懂延续之法,看来霖的猜测是对的。
“可我想知道。”她不是什么烂好人,可所接任务却也有着自己的底线,不伤及无辜老人,不伤及孩子,而那些因破刹而死的女子,她竟连原因都不能知晓。
幻佘不曾想她会这么问,四年的接触,这女子虽极力完成任务,可每次任务,都会去悬崖之巅一个人静静站着,思绪飘渺,她的受伤沾染鲜血,可她的心却并未被污染,她所做的一切,却也有不得不的无奈。
“你该知道,精通蛊的多为赤炎旧人,而通葬魂蛊的人,更不是寻常之人。”话至此处,幻佘却也止了口,自怀中拿出一瓶伤药放置一旁的小案之上,嘴角亦恢复寻常的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不能待太久,姬云翊那家伙太过邪气,万一对我图谋不轨就不好了,这药你知晓剂量,姬云翊府上虽是庸医,但也能保住你的性命了,保重。”
“嗯。”身为破刹之人,妙弋自知晓规矩,而眼前之人方才所说的话,亦为她解了惑,看来那女子的身份,亦不言而喻了。
“我走了。”说完,一个闪身,却也离开了大殿。
妙弋静坐原处,忽然想到什么,猛的坐起身,牵动胸口的伤,她却并未在意,在看到自己身侧的盒子时,妙弋这才松了一个气,缓缓拿过那盒子,轻轻打开,里面的头颅依然安然,到是一旁的青龙石泛着青色的光。
轻抚那头骨,妙弋亦淡淡开口。“对不起熙儿,又差点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