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天机府却昼夜通明,妙弋静立于高台之上,红衣似血,墨发如漆,而身后,一袭黑衣女子缓缓靠近,斗篷下,却看不清容貌。
“星相大乱,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
妙弋并未回头,仰头看天,灰暗的天空却也零星点点,清冷的声音道:“星相大乱?与我又有何干?”
元茵娥眉轻挑,可神色却也淡然。“回去吧!只要你肯回头,一切都还来的及……”
如今昷岄,帝王星黯淡,而一颗璀璨的星星两边却有不同星宿缓缓靠近,共争辉,这并非好预兆。
“回头?来的及?”妙弋忽而冷笑,转身之间,却也恢复了之前的薄凉。“元茵,为何时至今日,你还要如此天真呢?”
和自己之前一样。回头?祀熙已死,尸骨残缺,她浑身伤痕,双手染血,而步家却无任何人觉得该有一丝亏欠,这样,她又凭什么回头?
“你的眼中亦不全是恨意,更多的是内疚,只要你肯放下……”
绯色的眸一寒,一红色身影却也急速袭向前去,薄凉的气息却也抵制那人鼻尖,带着死亡的气息。“我现在不杀你,不代表我不会杀你,你只需做自己该做的,别的再多言,我定不客气。”
元茵并未看她的眼,只因那绯色太过骇人,即便心有准备,亦没有勇气直视,可面上的表情却还是从容。久久,亦开口。“大人唤我来,是想知晓什么。”
妙弋退了两步,甩袖,红色的衣摆却也如这夜间盛开的罂粟般,炫丽,璀璨。“皇族宝库与赤炎,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当年,皇上非要灭了赤炎?”
赤炎破国之时他是知晓的,可若真正的因为皇族宝库去灭了一国国家,这样的理由太过牵强,毕竟当年的昷岄国力并不差,怎会为了一些钱财不惜损兵折将消耗国力定要灭了它不可呢!
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元茵亦愣,不曾想她竟会问这些,久久,却也开口。“这个我并非太清楚,只知晓与赤炎的战事年长许久,当年,宠及一时的皇贵妃被贬,除了封皇后之外,便也只有师傅敢时常去探望。”
“为何?”妙弋神情不辨,却也提出了心中的疑虑,一个宠及一时的皇贵妃怎会和灵力至此的司巫交好。
“师傅擅巫,而皇贵妃是赤炎之人,两人皆好奇彼此之术,故而时常交谈,久了,自然成为朋友。”元茵解释。“可师傅对她的事却并不会多言,只是有一次我偶尔经过师傅的书房时,亦听到她自顾在言什么,而且是关于皇族宝藏的事。”
妙弋眼神紧了几分,看着她,却也道:“说了什么?”
“当时是战事最紧张的时候,只听师傅说什么神药,可使人百病不侵,体力突长,当时虽我尚年幼,却也明白这话是不能乱说的,而自此之后,师傅却也无辜消失了。”
“神药……”妙弋低喃,元茵却也道:“当年皇上非要攻打赤炎,其目的只怕也不简单,皇贵妃喜武,性子洒脱,而皇上亦是喜欢她这样的性子,不可能会一夜之间无声无息被贬,只怕发现了什么,而赤炎的蛊本就是个迷,若真有什么药物,亦无可厚非。”
妙弋不说话,赤金的面具下绯色的眸亦紧了几分。“所以,世人才想得到那皇族宝藏,才会争夺那钥匙,是吗?”
若如自己猜想,主上与赤炎有关,那他夺琉璃石的理由亦无可厚非,可弃云为何会有那钥匙呢?
“知晓皇族宝藏的人很多,知晓琉璃石的人也多,可也只是传闻而已,并无多少人看见,而药物之事,我也只是听到过那么一次而已,并不敢肯定。”
师傅无辜失踪,她本也有心调查的,可后来知晓皇上也暗中在派人调查,故而才未再查下去,师傅的离开想来是有原因的,她不能至师傅于危险之中。
“如此,若是无俢,她是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呢?”长袍清扬,天色已渐渐清明,那抹红衣到更像是笼罩在一种鬼魅异常气氛之中。
“你知晓师傅的下落!”元茵神情亦紧张了几分,虽姜水城中都言她是无俢的关门弟子,亦有人暗地调查,可时至今日,师傅并未出现证明什么,一切都是传闻而已,她一直以为,一切都不过是她在操控,未曾想她真知晓师傅的下落。
妙弋缓缓转过身,视线亦落在她之上,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亦道:“我是无俢的关门弟子,怎会不知晓她身在何处呢?”
“师傅已淡出红尘,你不能将她牵连进来。”此处已够乱,若再将师傅牵连进来,后果谁都不敢想。
“你似乎忘了,你亦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又有什么资格指挥我做什么呢?”擦身而过之间,清冷的声音亦传至她耳畔,元茵微愣,却听那声音再次传来。“我要的,只是真相而已。”
不会为难谁。
元茵静立原处,久久未曾离开。
天刚清明,芷寻才至刑部归来,而一同来的,却还有刑部尚书,曳邕。
妙弋坐直原处,到无丝毫惊讶,看着越渐靠近的人,却也道:“曳大人,请坐。”
曳邕倚身坐下,并不多礼,芷寻一夜未眠,行完礼之后,便也退了下去,一时间,大殿之上却也仅剩下他们二人。
“大人问了一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需要亲自登门天机府?”
曳邕眉宇微蹙,却也不打算绕弯。“昨夜行刺你的人我调查了,两年前近的姜水城,而在此之前的事,似乎被人有意掩盖,他的身份并不寻常对吗?”
妙弋看他,神情淡漠依旧。“我一直以为,大人是在调查巧儿被杀一事。”
“凶手已在刑部。”
妙弋娥眉轻挑,看着眼前似在赌气的人,有些吃惊,仅一夜之间,他便查到了凶手?且将他缉拿归案了?
曳邕难得看她眼中出现不一样的神情,不知为何,心底竟多了份喜意,这才道:“那女子非处子,生前亦行动怪异,身为女巫,不可婚娶是古来规定的,这女子即敢冒着死罪做出此事,想来是她心爱之人,不可不查。”
“所以呢?”
“身为女巫,与外界接触本就少,惹杀身之祸更少了,昨夜我只是让人查出她身前接触的男子,还未怎么用手段,便有人招了,那女子行了此事,想逃离天机府,那男子不敢与女巫私奔,争吵之下下了狠心,而用此法杀人,不过也是想将此案嫁祸给之前失心案的凶手罢了。”
妙弋冷笑,男子之情果真薄凉。“即然大人查清了此案,来天机府又是为何呢?”
曳邕看着他,眉宇蹙的更紧了,视线看着她,眸中竟多了几分痛意,久久亦道:“你当真要同我如此说话吗?”
妙弋挑眉,绯色的眸中依旧淡漠。“大人何意?”
微顿,曳邕手指亦不由收紧,久久,却也开口道:“无事,我会查清昨夜之事的。”
说完,却也猛然起身,举步打算离开,却听身后一阵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大人!”
曳邕止步,却未回头。
妙弋站起身,缓步走至他身后。“下官之事,不敢劳烦大人动手。”
曳邕转过头,眼底却也有些错愕,片刻,神情却也恢复自然。“姜水城中行刺朝廷官员,这亦有并不职责,本官不能不管。”
“大人身居要职,自该清楚,皇上近日龙体欠安,对于蛊之事实为忌惮,对于祭祀之事亦为注重,曳大人,不能在此时出了差错才是。”蛊之事必不是那么简单,而昨夜那人口中的郡主又是何人,她必须在曳邕之前先查清才是。
“所以,司巫大人又是何意?”曳邕蹙眉,眸中亦有一抹复杂。
“即已拿到凶手,一条命足矣。”妙弋语气平淡,若此事真与主上有关,曳邕牵连进来只怕麻烦。
“你是想让我放了真凶?”曳邕眸光亦寒了几分,黝黑的眸带着错愕看向眼前的人,似要讲她看穿。
这一刻,他竟真的有些怀疑,眼前的女子当真是他四年前认识的人吗?那个一心只追求真相,纯善至美的人,如今,竟让他用一条命去掩盖真相?
“他是真凶。”妙弋亦丝毫不退让,不管如何,那人是真的杀了人,而按昷岄律法,杀人偿命,他免不了一死,如此,亦谈不上冤枉一说。
“可你明明知晓,他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若真如此,难道还要放任那人再杀无辜女子吗?”曳邕的怒意并不掩盖。
“如此,你又从何处去查呢?若非我提醒,你连蛊都不识,而到现在,丝毫线索也无,皇上不是已下令,祭祀之前……”
“原来,一直是我看错了。”曳邕看着她,语气竟那般无力,久久,亦才开口。“之前的事曳邕在此谢过了,之后的事亦不劳司巫大人费心,本官一定会查清此案,直到抓到真凶为止。”
说完,亦拂袖离开大殿。
妙弋看着离开的背影,面色依旧坦然,或许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