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半月的雨,时时伴着雷声,倒也忽大忽小的,饶是如此也把河水灌的满满的,最后就连这田间地头以及山沟林间,也下了个透,所有小河,水皆满溢。雨水像永不断头儿的透明线一样,从天到地珍珠漫撒式,将青龙山系淋了个通透,眼看都要水饱成灾的架势,幸好下一下也就隔天又小点,这雷声像盘居头顶的神龙,龙吟不断声震四野。本来这周围山上松柏居多,各类杂树森森如洞,又像不透风的墙,年年砍却永未败下去,以往下雨若雨不大,林间空地上,那如天生的房屋,也就缓缓滴落些水滴下来,倒也干爽利落。这些天下来也泡透了,渐渐有泥水河从山上奔泻而下,这才雨住了。老贝透窗望出,心想这再下呀人都要发霉了。这村里没柴房的人家怕早生不出火了,吃饭都要成难事。站院里望青龙山系,一片云海茫茫,云海翻滚间忽有山露其峰,倒似海中孤岛,眼前白雾忽开,迎面一峰飞来,惊心一瞥又匆匆隐退。
“这雨不寻常呀”李卦师站自家屋檐下神秘一语。
老贝家眼见一院光景真个春困杏懒,老桃树的身躯好似大了三分,大媳妇屋子,好像也没动静。老贝转回自己屋里,隔窗向后山一望,正对上白鹿看来,只是这白鹿好似更壮了,远远目视鹿角不会有小水桶粗了吧。白鹿向着贝家仰天嘶鸣,“呦-呦,呦-呦……”几声鸣唱声音真个浑厚清朗,竟在山间不断回荡,雾气忽然尽数散开,这群山似也更加秀美丰腴,数个起落后全村人都听见了,然后转身缓缓隐入密林,只是老贝愣了,第一次听见这白鹿放声唱颂。鹿去后,那天好似得了什么发令号,黑云又起了,这次天也提前黑了下来,一番排云布阵后一道明如灼日的巨大闪电如剑般划破黑暗,接着一声惊雷炸起,立马黑云滚动,云间雷电频闪,雷声也比肩而来,狂雨骤至,风呼啸而起,整个大地好似都摇晃起来,老贝头一次见这样的雨夜,心里发毛,这天公神威,天地好像一只庞然大物轻轻抖落着这半月的慵懒,可是这凡夫生灵却人人颤栗,暴雨渲泻而下直扑大地,撞的地面哗哗声惊天而起。老贝感觉这房子不咋牢固似的,心中都开始念起周贤王姜太公了。
正惊惧着,门被碰的直响,有人急拍门板,接着雨中透出贝大虎的声音“要生了,要生了,妈你快来,妈!”老贝夫妻本就没睡,都是心中惊惧,听见大儿喊声,急急开门,这贝老婆子的母亲原就是全村的温婆,贝老婆子年轻时也会这手,后来年纪大了就传个徒弟不做了,可现在这天气找温婆是不成了,只好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老婆子倒也不慌,出得门去,那一家子人聚起来,派开人手就开始了,老贝这场面见多了,自然是开了自己屋门在草堂上徘徊起来,一会其他几个儿子都聚来了,女人们全在大嫂那忙活。这就显出了老贝家人多的好处了,人手足够。老贝和其余几个大虎二虎三龙四鹿五蝠六鹤的站了一地。
这虽是经多了,可这一家仍是多少脸上带着些。老贝也不“彭祖烧“了,直捋胡须,盯着大媳妇南屋,风声雨声雷声,织成一片,隐约的大媳妇叫喊声也一下高过一下,这时雷电正骤,老贝心里惊是何故,忽一阵雷电闪闪,竟直出现在庭院中,并爆出火球落在老桃树附近,再闪几闪大媳妇南屋顶上就落了一大团,炸声响起老贝吓的面无人色,眼看大媳妇屋顶着火了,心正焦急下一声婴儿哭声传来,声音竟清晰可闻,老贝正欲喊救火,火苗被雨灭了。一屋子人跑向大媳妇屋,穿过草廊没到呢,二媳妇开门出来抱个婴儿,一脸忐忑一脸疼爱的说是只凤,全体僵住。
贝大虎接过孩子,瞅了爹一眼,亲亲孩子没说话,老贝眼皮稍垂了下,说“大人还好吧”,没说完贝老婆子的声音传出门来“啊?!还有一个!?赶紧赶紧。”结果大媳妇又鬼嚎几声,伴着忽一个雷声一个婴儿的哭声朗然传开,声音竟元气充沛,大有盖过雷声的势头,穿过一层层雨幕响彻院子每个角落,大嗓门,亮堂堂的似有万般委屈,百种邀宠,一种莫名的怜爱之心从众人心中腾地就起了。三媳妇抱着个襁褓出来了,一脸惊喜一脸紫气说“爹,龙宝宝!”众人的耳朵一下嗖的耸起来,眼中绽出一大片向日葵,老贝手都抖了,伸过去脚步竟像风一样,老脸上竟淌下两行烫滚滚的泪水,向小孩脸摸去,百般怜爱忽惊住又摸向女孩一拍大腿“都是我孙子,都是我孙子,哦快进屋,外面风大”这时众人才惊觉雨停了,而且云也在散,不消一时三刻天竟大亮起来。
这一家子都浸进了千年一次的顶峰喜悦中。这一天的天再次黑下来时,家中一片喜气洋洋,大半夜才忙完睡下,贝老头子老不羞的搂着贝老婆子,只见这老美女是凤凰大卧,累的腰都要断掉,老贝愣是听着对方的轻鼾声睡不着,心想着“龙凤合鸣必生祥瑞,有福,有福啊。”
第二日一早,就是个日神高照的暖和日子,老贝贪睡了会,终于起身开门,全家竟一个节奏,想是昨个太累了。出的门来,老贝就愣了,这,这老桃树咋挂满了仙桃了。全熟了,这花才谢了没多久呀,难道是雷电可以催熟仙桃?看着硕果累累的仙桃,想着昨晚生孩子前后的事,老贝心惊“必生祥瑞,必生祥瑞啊。”老贝想想又走回草堂,对着祖先牌位就烧香祭拜起来。此时二虎的声音传了来,爹个没完,老贝就望门外走去,没到的大门外就愣上了,村里半数人都站在门外,望着里面一脸的惊色,老贝出去,长长一揖,“众贤邻,何事呀?”众人这才一个个讪讪的笑起来,其中村长和李卦师在最前头。李卦师问“贝公,令孙降世了?昨夜好大动静,天象奇异,莫非大富贵降临?”“呵呵,卦师好本事呀,生了,龙凤胎呀!”于是和众人一阵吹嘘,将前事倒也说了个清清楚楚。听了众皆唏嘘,大赞其妙。
后来大摆筵席,请众乡亲一同庆贺,至于仙桃的事只是迫想保密,后来请教了卦师,卦师看过内庭的桃树,掐指一算只说摘桃吧,随后让留够贝家人口数的桃子,其余桃子刚好只一枚,乃当众切成细片请众乡亲分食同喜。临走卦师神叨叨的说“不日若有人来买此桃,留下两个,其余尽数卖掉,可小发一笔。”
半日后众乡亲竟将此事传了个千里不止。一时惊动一方。老贝这下来没事自然是逗大孙子玩,小家伙们生的粉嘟嘟的,一双眼睛特别明亮,哭声十分有力,生来一双眼睛就会跟着人转,咋看咋不俗,老贝是越发喜爱。男孩叫贝云,卦师说龙在云中游,何况那日云海翻腾地厉害。女孩叫羽香,一只香喷喷的凤凰。老贝又是云儿,又是香儿的叫,乐之不疲啊。然后孩子累了后就由贝大嫂搂着睡了。
与这喜庆相反的是,老贝忽的忧心起来,最后干脆把6个儿子和儿媳妇们全叫来了,开个家庭议会,儿子儿媳们知道这样的全员会议肯定是有重要事,都多久没开了,一个个识相的聚集到草堂,老贝心想自己居在福地是个有福之人,儿子儿媳这么多年都蛮孝顺,上下一气,也算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了,小辈们真够给他脸面的。不过福有大小,天降横福人人爱,可是要会享福才算真有福。
这时已入夜,孩子们全睡了,也清静,老贝看人都聚齐了就开口了“今天叫你们来,不过是因为一些可能让我不安的事,会关系到我们贝家的福祸也说不定,才叫大家来一起商量,人多主意大嘛。”原来老贝担心的是孩子出生,以及那桃子的事。本来他是要把桃子的事保密,不过卦师说分一个给众人,他没多想就信了,再到卦师走时说留些可以卖钱的,本来卦师的话叫他高兴,可接下来他一想也许祸事也会从这生出,可也不确定。这什么季节呀,会突然出现桃子成熟的事,加上村民的谣传,只怕还不知是惹来福还是祸,凭老贝一生的精明,当然要慎重了。
老贝想说把桃子赶紧吃光,因为村民已经谣传这桃不是一般的桃,甚至是神仙桃,说他们吃了都感觉特不一样,哪不一样说不上来。这样说不明的事,反而更可怕。可既然卦师说能有笔财,是不是留下发呢?一说儿子们,开始以为多虑了,后来也觉得,这要是惹上山大王,可不得了。怕什么来什么,正说话呢,门外传来一声高叫“龙爷着小的拜山,请伏虎贝老英雄出门说话!”。
这一声叫的贝家人人哆嗦起来,室里死一样的静,这龙爷可是此地八百里深山中的一群强人,其实是纯粹以猎为生的人,这些人经常和凶兽过招,很是血腥。可有时也出没“借”过几次粮,有一个村子的猎人因为误取了对方陷阱中的兽,没有还,动上手竟误死了对方一个小猎人,生了仇,后来被屠了村了。倒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可讲理之人屠村做什么?老虎不吃人凶名在外啊。
老贝也是快六十多的人了,倒也大风大浪见过,而且当年的事他听说死的是猎人首领之子,而惹事的巧了也是这边一村长的儿子,村长溺爱儿子,没出息的让那怕死的儿子跑了躲躲,后来交不上人,对方一怒一群骑马汉手持青铜大刀竟把个村子活的东西全杀个光。此村便从这一带抹除了,幸好是隔了几座山的村子,不然谁还敢住这一带,事后军爷拿人,可谁想人区区一个猎人村寨竟打不下来,还折了不少好手,最后双方罢手,看在再无强抢事发,事倒不了了之了。
此时六子齐站起身,大贝三十又三,六贝也近二十多岁,一家子也是风头正劲。老贝忽然举手止住,将众子压下,然后把祖先牌位后架的家法拐拿出来拄上,“彭祖烧”濑两口吞下,再一口抽出拐杖竟是把刀,喷酒上去。此时众儿媳吓一跳,就连贝老婆子也吓一跳,想拉住他,可老贝拍拍她的背按下,说了句“我有分寸。”合上刀拐,拄上然后老腰忽然就弯起,一下子老态横生,晃着步子出了草堂,示意众子不要跟来。时外面已经喊了第二声拜门号子。
“赶问是哪一路英雄呀?找小老儿有何事?”贝老一副浑然不觉事态严重的样子。“哦,可是贝雷老英雄?我们是黑龙岭上来的人,奉龙爷的命来给老人家道抱孙之喜呀。”老贝看看也就两骑,问道“多谢龙爷好意了,龙爷可真是灵通之人呀,也替我多祝龙爷万福呀。”“替龙爷谢谢您了,这是一陀金请笑纳权当贺礼,还有坛黑龙烧。”说罢竟直接轻抛过来,老贝两手一伸,一臂抱酒,一手托住了小小金疙瘩,拐杖也不知啥时插在泥里,自立身旁。这骑马兽皮大汉也不奇怪接口道“还有一事要另行说给老英雄听,龙爷想吃你家的桃,不知老英雄能否割爱呀。”老贝一听正题儿来了,“不知龙爷家的人要来所以不曾多留,还有数枚我去取来。”两汉子相互看看另一人道“老英雄不必多取,一枚便可,而且龙爷让我们带了20个玉钱,还有一枚龙头令牌是给令孙子,龙爷想收个义子如何?听闻令孙降世天有异象,龙爷喜欢小孩想结个善缘。”老贝心里咯噔一响,心都抖了一下,闪电般寻思该如何是好。
桃倒成了小事,大不了舍车保帅了,可给孙子拜这样个老干爹,这以后大家以为我家结上土匪,那不成贼窝了。正想着又飞来一骑,
“熊哥!来了队兵到村口了……”
早先的两骑立马看向老贝,老贝也心中一抖,只见那熊哥转看向那后来的精瘦勇武汉子。
汉子接着说“对方有五十来人和两辆马车,一辆看样子坐的人,另一辆拉了酒礼。”
“酒礼?”
老贝见兽皮汉看来立马一脸不知的表情。兽皮汉一礼后将一兽皮口袋抛向老贝,老贝看是个小缠腰袋,就用托金疙瘩的手抓住。
兽皮汉说“英雄有礼了,改日来取桃,先告辞了。”脸上却一点无慌。
老贝一看说“先不忙,三位小等等”,立马进去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坛“彭祖烧”和俩老碗大的桃,抛给对方说“接着,桃子一个给龙爷另个你小哥仨路上吃。”三人一礼向村尾方向走了。
老贝拄了拐,就先进门,关了院门,坐回草堂示意其他人不说话,静等起。
“贝老可在家,惊扰了,我家公子到访。”“谁呀,小老儿尚未安歇。”说着又晃出了家门。出门时示意女人们回屋去。一路便朝外走去,女人们尾随也个个回屋了。再次打开院门,就看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笑呵呵站在门口,两边站着两排勇兵,再远点便是一顶轿车,还有一辆车上拉了两瓮酒边上正走来一女丫环模样的女子提个礼盒。
管事模样的人穿的一身好料子暗红色厚布衣,一脸富态相,拱下手笑呵呵说道“是贝老吧,我是巡城官李家的仆从,特随我家公子前来造访。”“哦,小民真是有福呀,不知贵公子到访有失远迎,快请进,快请进。”老贝年轻时,因为家资好点也风流过,到处跑,倒也算见过世面,立刻就神反应过来,这时马车中年轻人就下了车了“贝老可还记得我?”老贝抬头望就见到一位壮硕的武将模样汉子,剑眉朗目,时下就是穿的便装,虽无铠甲挂身,仍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不过浑身透出一股懒散酒气,走路像老虎巡山一样自在无拘,虽心里也知这是千里外洛城的贵人,也就是当年他卖虎皮的主雇之子,可丝豪不见远行的疲惫相。只是当年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将,现在已看气度怕是久经历练的大老虎了。
后来两相见礼,对方说明来意,原来也是为了桃子,这巡城官之子是为他那百岁高龄的奶奶求仙桃而来。李巡城官是个大孝子,本就快到其母寿辰,忽听到老贝家桃子的消息,这个季节想吃桃只好用面粉做几个吃吧,不过对这样的人家来说,管着方圆数千里之地,取个桃其实也就和从自家桃树上摘桃差不多,本不用劳师动众的,一人一骑便可,可这虎子点明第二个来意时,老贝无语了。“收义子?”“啊对,我来看看我的义子义女!贝老不会反对吧。”根本就没给老贝反对的可能。直接就先一厢情愿的叫上了,其实这刚三十岁的巡城官公子也蛮合适,只是老贝就觉得怪了,不来就不来,一来全来了,真是有点应接不暇呀!
老贝当年入其府,就见这小李将,才不到20岁一人对10个壮汉兵丁,在府中对练,真个人中猛虎,这么多年过起了,想想也知此人现在不凡。想想当年那兵器架上磨的明亮的枪杆,就知这人一双手有多粘兵器,那些兵器本身的重量就不小了,通体青铜的,从那回来后老贝还令众子抱石头练臂力来着,怎会不记得此人。后来这李公子留下酒,两块上成玉给义子义女,50个玉钱,一封请贴说是5天后其奶奶就大寿了,叫老贝家来俩人,给老贝两个家丁名额,然后从哪整的个特大青铜密箱子,里面是被子,再里面竟然是冰块,把十几个桃子直接往里一埋,打着马车连夜就走了。跟阵风一样,好像从没来过。
两波人走后,老贝就蒙了,他们来的容易走的快,跟没发生什么事一样,老贝就直犯心病,两家东西全收了,这福兮祸兮?想想当初要是把桃悄悄被窝放屁--自家独吞,不告诉人,会怎样?这卦师说让分与众人,说是有得可图,这是凶还是吉,老贝心里一直想着。忙到入夜大家才睡下,二贝回到屋后,媳妇红鲤就问了“咱爹今天好吓人,真不会武?”“好像不会吧,不过差不多,你以为当年的老虎真是饿死的?”二贝说着。“我也觉得咱这爹有问题?”“什么问题?别瞎想。”这红鲤嘴上就没说了,可是心里却想说,就叨咕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咱爹不是凡人,咱俩住的离里院最近,咱娘半夜那惨叫声,别以为我没听到,都老公公了身体那样行,村里哪个老大爷有这功夫。”“你这死婆娘”接着就小两口的嬉皮声,红鲤像被什么捂死了嘴,咕哝叫着被拖上了兽皮炕,这一夜的好拾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