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杯冷水当头浇来。
陈良梦甩头走了,过了一会,王老板把一个棕色的文件袋拿了过来。
“这是陈良梦让我去拿的,说是给你的。”
黄亮忽然抱着头大笑,笑着笑着,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今天以后,师徒之情朋友之义,断得一干净净。
这样也好……
黄亮深吸一口气,拍拍裤子站起来,拿起棕色的文件袋就走。
“小黄,你今天怎么回事?”
黄亮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昂起了胸膛。
回到公司后,他把文件袋放好,之后去找孙浩。
孙浩听说这件事,气得脸色煞白。
“这时候跟陈良梦闹掰,还有谁能帮你,你脑子短路了是不是?”
“你们想利用我把陈良梦钓出来,我偏不。”
“你……”
孙浩瞪大眼睛,他向师傅学的,在别人身上都管用,偏偏只有黄亮不按常理出牌。
“黄亮,你改姓蠢了吗?”
“孙浩,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以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说完转身就走。
“这到底是为什么?”
身后回荡着孙浩歇斯底里的咆哮。
可是像他那种人永远无法懂得。
即使自己在陷阱里受尽折磨,他也绝对不会把同伴召唤过来。
将来的有一天,在路上遇到陈良梦,他们可以怒目相向,可以形同陌路,就是不可以让他向他卑躬屈膝,因为他们曾经是朋友。
许多人已经习惯驮着背弯着腰走路了,可是黄亮还没有。
他不信,没有了陈良梦,他就寸步难行。
黄亮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整天,十楼的员工们直到第二天上班时才看他从里面走出来。
蓬头垢面,一脸胡茬,张嘴就是一阵口臭。
他说他要去见夏义,需要一个助理。
大家就把这差事当成笑话,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没人愿意去就算了。”黄亮自负地扫视着他们,这群人无知又可怜,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么可贵的机会。
黄亮没洗脸也没刷牙穿着拖鞋就跑到了约好的餐厅。
餐厅的服务员拦着不让进,最后还是夏义准时赶到,才把他带了进去。
“冒昧约您出来十分抱歉。”
夏义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我不记得我给过你。”
“我在疗养院查过陈老先生的资料。”
夏义倏忽皱眉:“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老先生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黄亮扬起那张憔悴而腌臜的脸,努力地展露着眼中真诚的泪光。
昨天晚上,研修了一个晚上的案例,黄亮摸出了门道。
控制人心,一字记之曰“骗”。
要骗人就要会演戏。
“你找他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曾经是管氏的员工,我记得我进去的时候,管氏五区还在致力于房地产行业。”
“哦……是吗?”夏义莫测地笑了笑,“很好,继续说下去。”
“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你说的那个人是……”
夏义轻轻皱眉,显得有些忧郁。
没错,就是这种表情。
“他叫陈洪,是陈老先生的儿子。”黄亮受到了鼓舞,表演地更加卖力,“新进职员总是备受排挤,我们有很多相同的经历,所以比较聊得来,他告诉我,他想在管氏大展拳脚,我们相互鼓
励,一起奋斗了两年,这两年里,我们一起看书一起做功课,他是个很拼的人,不论是中午吃饭还是下午下班之后,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努力看书充实自己。”
黄亮顿了顿,偷偷瞄向夏义。
夏义神色平静,眼神没有焦距,这表示他已经陷入了回忆。
“是啊,在洗衣店上班,他也是最拼的那个。”
黄亮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鼓掌。
他其实不过是把三好青年的特质套往上套而已。
“公司竞争太激烈了,十几个实习生就竞争一个名额,我熬了两年,终于扛不住压力,最后选择离职,”黄亮惋惜地摇头,“你说,那时候陈洪要是跟我一块儿走了有多好,可是他不肯, 他
说……他说……”黄亮说着说着,眼睛便涨红了。
“他说过什么?”
黄亮暗暗一笑。
“他说,他的梦想是有一天,可以为像他一样普通的员工争取最基本的权利,成为可以成为保住他们饭碗的人。”
黄亮说着说着,不由有些怔神。
“谈何容易啊……”
听到这句感概,黄亮恍惚地回过神。
是啊,谈何容易。
夏义低着头,肩膀在微微的颤抖。
黄亮随后又听到了一阵哽咽,立即抽了纸巾递过去。
“夏先生……”黄亮曲着膝盖向前倾身,“如果你真的也把陈洪当朋友,就应该实现他的愿望。”
现在能改变夏义心意的只有陈洪,黄亮不得不捏造这样一个故事。
不过,效果比他预想的要好。
“夏先生,你也不用太……”
黄亮本想乘热打铁,安慰他一番,谁知道等夏义一抬头,黄亮整个人都僵住了。
夏义捂着肚子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笑着笑着,神色又渐渐变得严峻起来。
“黄亮,你的故事很精彩,可惜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黄亮的脑经飞速地旋转,直到夏义的手下把他拖到后巷一顿拳打脚踢,他还在想那个漏洞,只有找出漏洞,才有机会补救。
“去告诉你的辛丰,他会一无所有,会欠上一屁股债,会被人追杀,会……呸……”
夏义越说越激动,揪住他的头发,朝他那满是鲜血的脸上淬了口唾沫。
“人渣!”
黄亮趴在地上,只觉得头晕脑胀,看到面前有一只脚正往前走,便下意识地拉住了他。
“求求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其他人是无辜的。”
说完,那只脚边像高尔夫球杆一样踢过来。
黄亮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等他醒来,已经是两天以后,醒来一看,便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头上搀着纱布,手臂上涂着红红蓝蓝的药水,右脚打了石膏。
床边还坐着一个人,干干净净沐浴着一束阳光。
“陈良梦,你怎么在这人?”
因为被打掉了颗牙,说话有点漏风。
“王老板给我打了电话。”陈良梦用手里的棕色文件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脑袋,“是你小子运气好,王馆就在附近。”
“头头头……疼啊。”黄亮抱着头躲开。
“你还知道,这次是你小子走运,下次呢?”
“陈良梦你也有出错的时候,”黄亮丑兮兮地笑起来,“你看不出来,我是故意约在王馆附近的吗?”
刚一咧嘴,就疼得捂住脸。
“既然都猜到,你还孤身冒险,傻子都比你聪明。”陈良梦抱着手臂,抬起脚使劲往他屁股上一踹。
“这还不是怪你。”黄亮愚蒙猛地做起来,抱怨道,“你给我的什么狗屁案例,一点用处都没有。”
越说越委屈,没想到下一刻,脑门上又挨了一下。
“翅膀硬了,想自学是吧,不怕走火入魔啊。”
陈良梦还不解气,抡起了床头柜上的花瓶。
“啪……”
玻璃瓶在床边摔得粉碎。
吓得黄亮缩起了脖子。
“黄亮,你给我看清楚。”
黄亮只觉得左耳一痛,脑袋不由自主被拉了过去,眼底下是看了十几遍的案例。
“疼疼疼……”黄亮感觉感觉耳朵快被扯下来了。
“你眼睛瞎啊, 没看到上面的时间吗?”看上面的时间。”
案例里详细记载了过程中的每个细节,包括对方的神态举止,而这些前面跟着一串数字。
昨天晚上,黄亮一门心思研究内容,没有在意那串无用的数字,现在一看才知道它们表示的时间。
第一个案例用了两个月, 第二个用了三个月,第三个用了整整一年……
“这是什么意思?”
陈良梦丢开手,严肃道:“这就是心问控心和普通骗术的根本区别所在。”
“我还是不懂。”
“骗术的诱饵是利益,当你把口袋装满,拍拍屁股走人时,被欺骗的人会安然醒悟,转而把你恨得咬牙切齿,”陈良梦冷笑,“我们梦想师才不屑于一用。”
“那么你所谓的控心术呢?”
“是感情,上第一课的时候,我告诉过你,第二课我要告诉你,感情则是每个人的软肋。”
黄亮反问:“欺骗别人的感情就很高尚吗?”
陈良梦不由愣住,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这个问题,他见过的每个人都只是在想达成目的就好。
“黄亮,你有成为梦想师的天赋,可是……”陈良梦失望地摇摇头,“你缺少一种气质。”
“什么?”
“一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气质。”
陈良梦的喃喃低语,声音很笑。
“什么?”
黄亮把耳朵凑过去。
“没什么?”陈良梦反感地白了他一眼,劈下一掌,“孙浩要你找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黄亮被打蒙了,反应过来后抱着脑袋嗷嗷叫。
“还装!”陈良梦又恐吓地抬起手。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黄亮盘腿坐好,表情变得认真,“说真的,你师弟这次没能把你引出去,肯定还会从别处入手,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他怀着一片丹心,没想到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
“自做聪明。”
陈良梦不屑地睨着他。
“你……”
好心当成驴肝肺!黄亮又着急又火大。
孙浩要引他出去,一定是他师傅布置好了陷阱。
“我是在保护你。”
“凭你!”陈良梦伸出一根手指,不客气戳他的伤口。
陈良梦冷漠的眸子融化了片刻,又在瞬间凝结。
“谋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这次就算你来找我,我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