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疼痛感蔓延至全身,但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从厨房飘出来的香味。
后来,黄亮实在忍不住剧烈的疼痛,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被浸在一只大铁锅里。
锅里的液体噗嗤噗嗤地溅出来,这时候,他才知道,这香味是锅里飘出来,也是来自于自己的——肉香。
黄亮本能地扑腾,一把三角叉突然叉了过来,两根叉子卡着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
黄亮这才发现,锅外面没有一个是可以落脚的好地方。
除非他愿意让脚底板上多留下几个大血窟窿。
有个声音告诉他,这里是地狱,而他因为作孽太多,所以要在被关在这里不得超生。
“我是好人。”黄亮条件反射地回应。
先是一阵沉默……
黄亮又重复了一遍:“我是好人。”
安静了片刻,黑沉沉的周围传来了嘿嘿的低笑。
等黄亮再重复第三遍的时候,那低笑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嘲笑。
“我是个好人,我是个好人……”
他不停的重复,也越来越质疑。
难道我不是个好人吗?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否则怎么会回到这里呢?
管氏的别墅,普通人连做梦都梦不到的地方。
黄亮推开门,走到走廊上,又推开了一扇门。
刺眼的光线下,他模模糊糊地看到窗前的熟悉的轮廓,闭上眼睛数了两声,再睁开眼时,终于看清了。
管雪合上书,抬起头来,漠不关心地问老一句:“醒了?”
不是在做梦!黄亮使劲按了按手掌上的伤口再次确认了一遍。
“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的房间。”
“不对,我想问……”黄亮脑子有些乱,“我想问的是,我怎么在这儿?”
“你脑子烧坏了。”见他一脸懵逼,管雪缓缓开口,“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就被姓宋的做掉了。”
黄亮沉浸在自我感觉中,没察觉到管雪阴冷的语气。
“没事没事。”
“我让你盯着邱老太婆,你都背着我在干些什么?”
黄亮冤屈,我靠,我拼死拼活为了谁啊。
黄亮瞪了她一会儿,怀着一种不跟女人一般见识的心态,转身就走。
“这段时间给我安分点,别再给我惹麻烦。”
黄亮不干了。
“管雪,你别得意,没有我,你能拿到这次竞标,也不搞搞清楚状况,就在这里瞎嚷嚷。”
管雪丢下书:“是你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
黄亮有种又被狗反咬一口的感觉。
“你行,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摔门而出。
“你去哪儿?”
“搬出去,不想碍某人的眼。”
“你给我回来。”
“真当我是狗,给块骨头就OK,老子不伺候了。”
黄亮一气之下,仍旧回了旅馆。
“哎呀,这不是黄先生,哪阵风又把你吹回来了。”
阿大又摆出了老板的臭架子。
“别开我玩笑了。”说着便往楼上走。
阿大伸手一拦:“不好意思,我小旅馆伺候不起你这样的大人物。”
“阿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阿大冷笑,“要不是拆穿了你的真面目,我们还真把你当自己人当兄弟。”他越说越激动,差点就抡起了拳头。
“阿大,让他进来。”一个温和慈蔼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黄亮看过去,邱女士正扶着栏杆站在那儿。
尽管天气并不冷,但她仍旧裹了一条围巾,驼背上盖着一条披肩。
“大姐,这小子他不是好东西。”
“我知道!”她不悦,“怎么,我说话已经不管用了吗?”
阿大只得恨恨地放手。
黄亮捂着伤口,灰溜溜地走到邱女士面前。
“这件事其实……”黄亮试图解释,但是邱女士却打断了他。
“你做的很好。”
“什么?”
黄亮脑子再三琢磨,他必须愣住,这是不是一句反话。
“黄亮,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做到,你的能力也超乎我的想象,也许,把这个东西交给你,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什么?”
在黄亮脑子还没有转过来的时候,一件男士旧衬衫被折叠地整整齐齐地送到他眼皮子底下。
“衬衫?”黄亮嘴角抽搐,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我保证,这是你这辈子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我靠,几个意思,讽刺我连件旧衬衫都买不起?
黄亮展开衬衫,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契约书竟然是写在这上面。
“这就是你一直要找的正本。”
“邱女士,你……”
黄亮惊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保证,你一定不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说完就想往外跑。
“黄亮,你是急着回去向你的主子邀功吗?”
“女士,我们都有各自的立场不是吗?我保证你不会为改变立场而后悔,你会得到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我没有改变什么?”
“曾女士……”
“听着,我把这个东西给你,是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它,可不是希望让管氏捡这个便宜。”
“女士,你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吗?”
“管雪。”邱女士冷笑,“这小贱人,不仅得到了老管的真传,而且还有驾驭男人的天赋。”
“请你自重。”
“你生气了,”邱女士冷笑,“那是因为你被她的外表欺骗了。”
“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对她很熟悉。”
“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拜他所赐,你觉得我还会和她站在同一个阵营吗?”
“邱女士……”黄亮低头看着手上的衬衫,“那你把它给我……”
“我觉得你来当管氏的主人挺好的。”
“我没这么想过。”
“那是你厚道,可是孩子……”邱女士叹息,“不是每个人都能以同样的方士回报你。”
她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像是要所有的经验都一股脑地输送给他。
黄亮为了甩脱她,郑重地微笑:“您说得对极了,我一定会记在心上。”
邱女士这才松开手,任由他走了。
他拦不到车,就用跑的,沿着马路狂奔。
跑得大汗淋漓,最后停在了一家服装店的橱柜前。
黄亮看到自己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于是走进服装店,换了声衣裳。
出来的时候,路边刚好停着一辆出租车。
于是他不慌不忙地开门进去,又不慌不忙地下车,不慌不忙地走进管氏别墅,不慌不忙地把衬衫交给管雪。
可是,和他所预想的不同。
管雪没有太大反应,所有的情绪起伏,只是勾一勾嘴唇。
竟带着一丝嘲笑与蔑视。
“管雪,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拿起打火机,把衬衫点燃,然后进了脸盆。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是啊。”她默默地望着它烧成灰烬。
“我想要的不止这一样。”管雪抬起眼,复杂地看着他,“你能为我做到吗?”
“可以。”黄亮不知天高地厚地回答。
“不要轻易对女人承诺。”
“可以。”黄亮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管雪笑了一笑,慢慢站起来。
“真是我的好老公,既然你这么衷心,我就告诉你我的计划,我会跟宋市常合作。”
黄亮愣了一愣,便坦然地笑了。
“这一次项目关系到管氏能否东山再起,这是个最明智的选择。”
“我就知道你大方。”
黄亮笑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宋市长这个人狡诈的很,我怀疑他脚踩两条船。”
“你的意思是,他暗中跟别的企业勾结。”
“别的我倒不在乎,我就怕……俞山横插一脚。”
“宋市长那边已经撕破脸,我只能从俞山那边下功夫。”
“你知道怎么做吗?”
“我会监视他。”
“监视?”管雪好笑地问,“你认为自己还能接近他吗?”
“我不能,有人可以。”
“谁?”
“常德。”
“宋市长的秘书?”
“没错,常德是只老狐狸,跟宋市常面和心不合,我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你的算盘可能打不响了。”管雪打断了他,遗憾地摇摇头,“宋市常手里已经有了常德把柄,而且已经在办他了……这事儿你不可能不知道啊,他手里的证据,不就是你交给他的吗?”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肯定常德没有退路,为了自保,他只能跟我合作。”
“哈……”管雪笑了,“你说的不是大话,是笑话,身为政府要员,竟然私放高利贷,就算是我和宋市常联手也摆平不了,你凭什么……”
黄亮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我的老婆,你老公没那么蠢,没有这点能力,我怎么敢把唯一能证明我价值的债据交给你呢?我还想不想混了。”说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的力道很轻,但是有一种令人无法挣扎的压迫力。
管雪也迷惑了,这个由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男人,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黄亮,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很可怕。”
“那你也没必要怕我,因为你是我老婆,我不会害你的。”
“邱老太婆那边处理地干脆一点,搬回来住吧。”
他们说完话,脸盆里只剩下一堆热烘烘的灰烬,被风一吹,尘埃落定。
管雪继续低头看书,黄亮笑了笑,转身离开了阴暗的房间。
重新回到这里,竟然有了一种反客为主的感觉,这种感觉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