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在心里头几年的话终于吐了出来,不至于跟着骨头一起烂掉。”田玉伦长长地舒了口气,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开,如同下过雨的天空。
“总经理,那明天……”
“我会去上班的。”田玉伦笑了笑,“就像你说的,那十几家卖场联合罢工只不过是我对你的测验,我今天复诊完,医生说我么什么事,可以照常上班了。”
黄亮松了口气:“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如果这次不能请动田玉伦,他真的没有办法控制继续失控的局面。
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黄亮抻着懒腰走出走出门口,发现旁边站着一个人。
“娟子,你怎么还没走?”
“刚要走,不如一块儿吧。”
“好啊……”黄亮心情很好地答应。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娟子支吾起来,“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管雪又不能帮你找到陈良梦,你管她死活干什么?”
黄亮不懂娟子为什么气愤,笑着问:“大小姐跟你又没仇,你为什么这么刻薄?”
“你不知道吗?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或许是没有把她当女人的缘故,黄亮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你是个重感情讲义气的人,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朋友。”
娟子推开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们不是朋友,只是合作伙伴,你帮我找到了仇人,我帮你陈良梦,仅此而已。”
黄亮耸耸肩:“随便啦……”
“你为什么不生气?”
为什么女人有这么多为什么?
黄亮笑着回答:“没有原因啊,我就是这样的人,陈良梦也总是这样强调,我就从来没生过气。”
娟子狐疑地凑过来:“你和那个叫陈良梦的到底什么干系?”
黄亮从她的眼里看懂了什么,连忙否认:“你想多了,他可是男的,而我……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直男。”
娟子忽然自顾自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你口中的陈良梦变成女人,你会怎么样,想想就好笑。”
这……
黄亮抓抓头,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把它当成玩笑,睡前想一想笑一笑,然后一夜无梦一觉天亮。
其实他本来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可是大清早的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喂……”黄亮也没看清是谁,便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黄亮立即从被窝里爬起来。
“田……田总!”
“黄亮,打扰你睡觉,真不好意思。”
“没……没……没有事的事儿,我早就起来了。”他一边讲电话一边套裤子,“是要我去接你吗,我很快就到。”
“不用了,我已经到公司了。”
黄亮看了看手表,这么早!
“我……我还在路上,马上就到。”
“不要着急,离开上班还有一段时间,我打电话就是给你提个醒。”
“麻烦您了,您放心,我一定不迟到。”
“我想问你,我和大小姐,你选择好站哪个阵营了吗?”
什么?黄亮一时反应不过来,他都已经重新上班了,为什么会问出这种敏感的问题。
“总经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等你到公司你就明白了,”田玉伦冷笑,“不过我奉劝你,不要再想着当何事姥和稀泥了,你没这个能耐。”说完便挂断了。
黄亮慌里慌张地套好上衣,冲出门去打了辆车赶到公司。
公司里大厅里空荡荡的。黄亮环顾了一遍,不对啊,以往这个时候前台都忙着接电话,今天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一个清洁工拿着拖把从电梯里走出来,黄亮便上去问个究竟。
“二楼正召开记者会呢!所有人都去那儿了。”
“记者会?都有哪些人?”
“黄主任这不是您召集的吗?您不知道啊……”
“我召集的?”
“对啊,要不怎么说您面子大呢,总经理出席不说,连平时不露面的大小姐也到了,还有各大超市卖场的主管……”
黄亮的脑子嗡地炸响,跑着楼梯上了二楼,刚要推开会议室大门,便被人拦住了。
“记者会已经开始,请您从侧门进去。”黑衣安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黄亮不想把事情闹打,就从一侧的小门走进去,因此躲开了唰唰唰的闪光灯,记着们没有注意到他,因此他被人从后面勒着脖子拖到了角落里。
“老宋!你怎么在这儿,还有,大小姐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老宋揪着他的衣领,火冒三丈,“不是你打电话过来,说要开记者会为大小姐澄清吗?这就是你办的好事!”老宋红赤赤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黄亮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那里是闪光灯聚焦之处,长发女孩沉默地坐着,半吹着脑袋,双肩微微拱起,像是犯了大错似,等待师长的惩罚。
“怎么回事?”
“你还问我,昨天我晚上你不是打电话过来让小姐来参加记者会,说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这就是你做的安排?”
“我没有打过电话。”黄亮掏出手机,想要力证清白,可是翻出通话记录的时候,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通话记录里显示,昨天晚上七点五十分的时候,他跟老宋通过大约三分钟的电话。
可是他清楚地记得这段时间,他正和田总经理交涉。
黄亮慌张地四处张望,终于在角落的阴影里看到了微笑着的田玉伦。
一切都是有计划的……
可恶!居然被人摆了一道!
“管总裁,你一言不发是不是代表默认了田总经理的控诉……”
“管总裁,作为管事的代表人,你难道不怕这种行为影响管氏集团的形象吗?能否就你当时的心态做一下说明。”
“管小姐,作为本城商史上最年轻的女总裁,您是不是认为无论您做什么出格,都应该得到大家的谅解?您认为您给现代的年轻人树立了一个什么样的榜样?”
“管总裁,您将以怎样的方式补偿田总经理,未来还有继续合作的可能吗?请就此事,说说您的看法……”
记者们像连发炮似地提问,管雪的沉默更加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他们更加穷追猛打,如狼似虎,不从这丫头的嘴里挖出点料来决不罢休。
“管小姐,有人说你是因为身体残疾,所以对有能力的员工抱有病态的嫉妒心理,这究竟是不是事实呢?”
“管小姐,有人称您是精神病总裁,也有人说你是交际花总裁,您对此类称号有什么看法?”
女孩始终带着墨镜,因此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这些记者还是不是人,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小姑娘,虽然管雪的脾气的确欠教训,但是黄亮还是看不下去了。
老宋却拉住了他:“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只能继续下去……”
黄亮不解,这还是那个对大小姐衷心耿耿的老宋吗?
“老宋,我看不下去了……”
“作为管氏的掌舵人,这是她必须承受的。”
这个时候,一个不明物体从记者们的头顶上飞过,直冲观雪而去。
观雪本能地想逃,刚一站起来就跌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管雪被炸开的水袋溅到。
没有人上前扶扶,记者们只是不停地按动快门。
黄亮想上去,被老宋按住肩膀。
“你听我说……”
“说你的头。”
黄亮甩开他的手,三两步跳到台上,脱下了外套把她包起来,然后伸出了手。
由于管雪带着墨镜,黄亮无法看到她的眼神。
不过,他想那应该充满了感激,否则像她那么高傲的人是不会把手交过来的。
他的手指修长苍白,并且微微颤抖。
黄亮握了握那只手,给她温暖和鼓励,然后横抱起她,旁若无人地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记者会。
“你不用谢我。”黄亮把她放到办公室的沙发上,然后露出了大哥哥似的温暖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谢你?”管雪生硬地回答,说着抽出两张纸巾开始擦拭头发和脸。
“……”黄亮尴尬地笑了笑,“我去给你拿毛巾。”
“不用瞎积极了,我没事。”
死鸭子嘴硬,黄亮敢打赌,她墨镜后面的眼睛一定是肿的。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她无所谓的语气,真的听不出她受了多大的伤害。
不过女孩子都是爱面子的。
黄亮笑着说:“想哭就哭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哭你个头。”管雪扬手却扇了个空。
这个时候老宋推门进来:“大小姐,记者都已经散了。”
“情况怎么样?”
“大约有三分之一收下了我的红包,所以您想要的新闻明天就会见报。”
听着老宋兴致勃勃的语气,黄亮一时懵了。
管雪瞟他一眼,对着老宋说:“那个水袋扔得不错,位置和力道都掌控得很好,除了原先答应的报酬之外,再给他两千块奖金吧。”
“好,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直到老宋离开,黄亮才反应过来。
“你刚才是在台上演戏!”
“哼……”管雪勾唇,苍白的脸衬得笑容更加诡异,“既然田玉伦想陷我于不义,那我就将计就计,就像他们说的,我是最年轻的总裁而且是个残疾人,我为什么不利用这个优势,来博取大家的同情呢?”
黄亮被这一番理论惊住,这个小姑娘的身体好像住着一个千年的老妖精。
“嘴巴张那么大干嘛?饿了?”
“那你干嘛跟我走?”
这一个走字刺激了她,她狠狠瞪来一眼。
“谁能想到现在的记者这么没素质,什么残疾精神病竟然都说得出口。”管雪呜呼哀哉地抚着额头。“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会冲上来帮我?”
“当时那种情况,是个人都会这么做吧。”
“呵呵呵……”她露出了酒窝,“我骂人都没你这么有技巧。”
“我说的是事实。”
“别再标榜自己了,你充其量也就像个人而已。”
黄亮无语了,这丫头就像刺猬,逮谁扎谁。
这臭毛病跟陈良梦一模一样,说不是遗传的都没人信。
“我帮你,是因为我同情你。”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雪,不是因为我也半身瘫痪,你怎么会同情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也?”
“那个女人叫叶雪,你在读高中的时候暗恋的女生,”管雪轻巧地笑起来,“很凑巧,她也是个残废,黄亮,你的品味可真的异于常人,什么人不好喜欢,喜欢一个半身瘫痪的,娶回去除了当摆设,还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