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黄亮看到那狰狞的面目时,手臂上突然间传来一阵刺痛。
针管里的液体被迅速的推进来,黄亮觉得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一样,手脚渐渐失去知觉,膝盖也失去了支撑力,吭地一声叩到地板上,可是他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臭小子……”那人用力地抽拍着他的脸,“刚才打我打得很过瘾是不是?我也让你吃吃苦头。”他说着便举起那支铁棒槌。
“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比狗更耐打。”
黄亮本能地闭上眼睛,却听到一声厉喝。
“住手!”
这是老宋的声音!
黄亮惊喜地睁开眼睛,瞬间呆住。
因为从楼梯上下来的他走到了对立的一方,接受着他们的问候和拍马。
“老宋,你别告诉我,这些人都是你带来的。”
“你也别告诉我,你是来多管闲事的。”
“我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总经理一次。”
“……不可能!”老宋愤怒道,“凡是与大小姐作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你。”
“你想怎么样?”
“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也算是仁至义尽。”说着抬抬手。
这个围成圈的青年立即让出了门口的路。
“黄亮别管我们,你先跑!”田玉伦刚吼完便被人打晕了,紧接着娟子开始破口大骂,结果也被人一掌劈晕。
“没有这些苍蝇嗡嗡嗡,咱们说话也方便。”
老宋忽然拍拍他的肩膀。
“你已经背叛过大小姐一次,绝不能再背叛第二次,只要你选择从这里出去,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而且一个字都不会对大小姐透露。”
“如果……我不呢?”黄亮忽然很好奇。
老宋的脸阴下来。
“那就……对不起了,我绝不会留下任何伤害大小姐的人。”
“你要……杀了我!”
黄亮仍旧不信。
老宋又露出了那种很职业的笑容:“我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大小姐的人,就算只是有可能也不行,所以对不起了,总经理……”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听到老宋这样称呼了。
黄亮闭上眼睛。
“你觉得你能得逞吗?”
“答案不是很清楚了吗?”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踹开,负伤的手下跑进来说他们被包围了。
紧接着黑七笑眯眯地走进众人的视线。
“黄亮老弟,我有没有来迟啊……”
“原来是七先生啊,您怎么有空管这档子事。”
“你可能不清楚,”他手插口袋,“黄亮是我兄弟,谁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过去,跟我过去,就跟黑虎帮过不去,跟黑虎帮过不去,就是跟整个黑道不过去,你这个老头打算下半辈子都在警察的监护下生活吗?”
老宋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冷漠地摆摆手,从房子里撤了出去。
可是黄亮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就连跟黑七道谢,也是心不在焉,透着深深的疲惫。
“田玉伦欠了你这么大的恩情,看来你的前途已经有了十足的保障。”黑七拍拍他的肩膀,“到时候如果我需要,你可以一定要搭把手……”
有屁个保障,经此一事,大小姐是不可能再相信他了。
“一定、一定……”他有口无心地敷衍着。
黑七走后,他便独自留下来守夜。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天快亮的时候,田玉伦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立即抓住他的手臂问:“金烟斗呢?还在吗?”
“还在。”
“还在就好,千万不能让大小姐找到,不然我真的没有脸去面对管先生。”
“总经理,这件事发生地蹊跷。”黄亮理智地说,“我想了很久, 大小姐就算想拿金烟斗,也不可能用这么野蛮的方式,如果想用,她早该用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呢?”
田玉伦渐渐清醒过来,冷静地笑了笑。
“你的观察力和分析力的确非同一般,看来我是瞒不了你什么了。”田玉伦叹了口气。
“总经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起今天晚上听到的事。”
田玉伦迟疑地盯着他,最终还是开口了。
“大小姐已经着急了。”
“她有什么可急的?”
“森那被开除,她在公司里就少了一个支应,无法继续牵制我,所以她着急了,但是真正让她决定破釜沉舟的是另一件事……”田玉伦和上次一样又忽然刹住话,可是迟疑了一会儿,仍旧开口了,“管氏的真正继承人已经出现了。”
“真正继承人?”
“是啊,管先生还有一个私生子,他才是管氏真正的继承人,也是那五只金烟斗的主人。”说完这些,田玉伦长长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巨大的负担,声音也变得轻快了,“当年管先生让我保管那只金烟斗,是为了让我把它交给那个孩子,他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知己,他的要求我当然不会拒绝,我当时也是一心一意地等着那个孩子的出现,可是……可是……我看着小雪一天天长大,作为长辈的我怎么忍心让那个陌生的孩子夺走她的一切,我开始动摇,所以我选择把那只金烟斗藏起来。”
“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吗?”
田玉伦摇摇头:“我唯一能确认的一件事就是他就在公司里。”
“是不是姓陈?”
黄亮一着急便脱口而出,引起田玉伦的疑惑。
“我是觉得公司里姓陈的好像挺多,他会不会用这个姓氏做掩饰。”
田玉伦摇摇头:“那个女人姓叶,所以她的儿子应该会跟她的姓,不过也说不定那个女人后来改嫁了,或者像你说的,那个孩子混进公司的时候故意用了假名字,谁知道呢?以我现在的精力已经不可能再去调查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田玉伦显得疲惫不堪,不一会儿就打起盹儿来。
这时候天刚刚蒙蒙亮。
可黄亮不能睡,因为上班可能会迟到。
黄亮先把电瓶车骑回去,偷偷地放回车棚,没想到这么大清早的还是被人逮个正着。
葛大姨像是守株待兔似地跳出来。
“我就知道是你,整栋楼里,就数你最像贼,整天游手好闲早出晚归,穿得人模狗样,长得贼眉鼠眼,年纪轻轻净干偷鸡摸狗的事儿。”
“葛大姨,我不就借你电瓶车用了一会儿吗?赔你钱还不行吗?”
“那是我姑爷赶着上班用的,他要是迟到了,不是工资的事儿,领导的映像关系到他的前途,你……你赔的起吗?”前
“前途?”黄亮忽然想起看手表,“哎呀,葛大姨,回来再跟你说,我也快迟到了。”
“想溜,没门。”葛大姨立即拽紧他的衣袖,开始大呼小叫,“来人哪,你们快过来看看,这个小瘪三记恨我不把女儿嫁给他,就去偷走我的电瓶车,大家来评评理啊……”
“葛大姨,这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你还拿出来说什么。”
但是她仍旧不依不饶,用那超大分贝的嗓门把周围出来买早饭的街坊都吸引过来。
黄亮很快就被团团包围,尴尬地想找地洞钻进去。
“老葛,你别是说梦话吧,这小伙子身上的西装都能买一百辆电瓶车了,他会偷你的?”
“你们以为他是谁,整栋楼里谁不知道,前后五百年古今中外都找不到一个比他更没出息的人了,他能穿上西装,不是偷的就是捡的,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捡的便宜货,也就是蒙蒙的你们,想逃过我这双火眼晶晶,没门!”
“老葛,你不也和我们一样吗?你又见过什么大世面。”
葛大姨拍着胸脯炫耀:“我姑爷在大企业上班,每天跟他打交道的,都是上流社会和知识分子,不是你们能比的。”
四周既有嘘声,也有羡慕声。
葛大姨更加不知所以,黄亮想趁机开溜,没想到她拳头那么紧,西装都撕开了一道口子。
袖口嘣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
“葛大姨,您看,您把我衣服扯破了,我不和你计较,咱们两清吧。”
“清你个头,就你这破衣服值多少钱,我赔。”
“真不用了,说实话,您还真赔不起。”
葛大姨切了一声,摆出一副叫你吹牛的模样。
这时候,楼上有人在喊:“丈母娘,我车呢?我车呢?”
“哎……就在这里,我给你找回来了。”
黄亮终于再一次见识到女人变脸的速度。
过了片刻,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极进人群。
他一边打领带一边抬头,视线突然与黄亮的相撞。
两人同时愣住。
葛大姨继续继续扯着他的衣袖介绍:“这就是偷车的贼,我给你抓到了。”
黄亮刚想解释,男人突然九十度鞠躬。
“黄主任您好,我是第一卖场的小田,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映像?”
黄亮愣愣地摇头。
男人笑得吹风满面:“应该的应该的,您贵人事忙,怎么会记得我这种小角色。”
周围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葛大姨,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了。
“田女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个是……是我们楼里的黄亮啊……”
“啊?原来您一直住在这里,我居然都没有发现。”小田走过来,无比激动地捧住他的双手,“能够和您住在同一个地方,我感到无比光荣。”
黄亮嘴角抽抽。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个个……那个……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您说。”
“我快迟到了,能不能载我一程。”
“义不容辞。”
黄亮紧赶慢赶,终于准时上班。
“黄主任!”邱秘书阴阳怪气地打招呼,“以你今天的职位,迟到一两个小时都没有关系,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你看,连衣袖都破了。”
黄亮用手握住袖口,温和地笑着:“不小心勾的。”
“这是个怪人……”
黄亮看着手表发笑,还有两天就是月底了,到时候公司会根据打表卡做出每个人的考勤记录。
黄亮想过了,依陈良梦的特性,缺勤次数就算不是最多,也绝对名列三甲。
但是公司有一个令人无语的潜规则,如果高层有人迟到的话,这个月就不会有考勤记录。
黄亮也想偷懒,可是不行,他会记得,每一天早起都是陈良梦害的。
黄亮打着哈欠回到办公室,没想到老宋就坐在那里,他顿时睡意全无,全身戒备。
“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宋管家,公司上下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你找我什么事?”
“黄亮,你真的要背叛大小姐吗?”
“我没有背叛任何人,我只忠于我自己。”
“你可以忠于你自己,但是……你绝对不能忠于田玉伦,因为那样就是与大小姐为敌。”
“老宋,你来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我就是来告诉你和大小姐为敌的下场,希望你能及时回头悬崖勒马,我们还是欢迎你的。”
黄亮轻蔑一笑:“我不稀罕。”
“你……你说什么?”
黄亮不后悔自己说出的话,甚至还愿意再重复一遍。
“你们都怕她,可我不怕,她……她是……”
冒牌货这三个字跳到舌尖,终究被咽了回去。
“老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说看。”
“你为什么对小姐忠诚?”
“我在管氏效力了一辈子,老爷又对我有恩,这是我应该做的。”
“所以你效忠的是管氏,而不是那个刁蛮的大小姐。”
老宋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不对,这两者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放在那只铁盒子里的除了照片还有一只金烟斗,那是你的吗?”
老宋的脸色一僵:“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在田玉伦那儿好像也看到过一只。”
“什么?在哪里?”老宋立即激动地站起来。
“老宋,是我先问的你。”黄亮平静地提醒。
“那不是我的东西,我只是……代人保管而已。”老宋顿了顿,“该轮到你回答我了,你在哪里看到的金烟斗?”
“在院子里,田玉伦把他拿在手上欣赏,我恰巧看到。”
听到这里,老宋又泄气了。
“你昨天晚上去带人去那里,就是为了抢那东西,对吗?”
老宋幽幽望了他一眼,只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从今天起,你好自为之吧。”
老宋离开了,黄亮知道他再也不会踏进这间办公室。
也好,至少大家好聚好散……
哼哼……他竟天真地以为真的如此简单。
月末,这个月的考勤记录出来了,黄亮立即向老朱要了一份完整的,然后把缺勤记录最多的几个人挑出来。
他的视线很快被一个名字吸引——叶沉。
然而他把他的资料调了出来,看到个人简介一片空白。
“照片呢?为什么没有照片?”
“这就要问人事部了。”
于是黄亮又去了趟人事部,询问叶沉的情况。
秦侍解释说:“这女的长得实在是……我觉得可以算是残疾人士了,所以为了大家考虑,就不用她贴照片了。”
“女的?”
黄亮这才把视线移到性别那一栏,那里潦草地填着一个“女”字。
这样一看,好像又不对了。
感觉又会重复上一次的失望,他以为他找到了,到最后却发现那个人是娟子。
“黄主任、黄主任……”秦侍挥挥手拉回他的思绪,“她是你要找的人吗?”
“我不知道,先见一面吧,她在哪儿?”
“以她的长相只能去后勤了。”秦侍说着拿出另一本册子翻看起来,“找到了。”
“给我看看。”
黄亮伸手,他却把簿子拿开了。
“黄主任,我也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说说看。”
“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从一个底层的清洁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顾来者,我就想向你取取经。”
“哦……”黄亮转了转眼子,“我不早就告诉你了,就是那个总裁的亲戚啊,我原以为那只是一个远房表亲,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秦侍听得入神:“你没想到什么,那个人乡巴佬和总裁究竟是好什么关系?”
“就好比一双筷的两支,又好像人的手和脚,你说关系近不近?”
“是手足?”秦侍费解地猜测,“不对啊,大小姐是独生女,如有不是没的选,管先生也不会把家业交给一个残……”
他立即刹住话,把手里的步子递过去:“多谢您的提点,今天的话,就当没听到吧。”
“哼哼哼……我也是这个意思。”
黄亮接过簿子,根据那上面登记,找到了第三卖场。
“请问……”黄亮找到了卖场服务台。
“客人,您要买上面东西吗?”服务员小姐离座,双手按在腹部,浅浅一鞠躬,态度十分温和,笑得很是暖心。
“哦……不……我找人。”
“请问找谁?”服务小姐笑得没有那么灿烂了。
“叶沉。”
“我们卖场好像没这号人。”
“他是最近才分配来的,做的是清洁工作。”
“啊……你说的是那个清洁工啊……”
“对。”
小姐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屁股重重地压回板凳。
“他上的是夜班,你六点以后再来吧。”
“夜班?”
“不然呢?”小姐毫不客气地说,“就她那长相,有地方上班就不错了。”
那精致美丽的嘴唇说出这么刻薄的话,另黄亮对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