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黄亮终于彻底死心,陈良梦是不可能摘下口罩的,她不是陈良梦。
“你怎么这副表情,我长得很让你失望吗?”
娟子不悦地摸摸自己的脸。
她眼睛有点小,皮肤有些粗糙,除此之外,挑不出其他毛病。
“你的真名叫什么?”
“该轮到你回答我了。”她强调道。
“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
“他……他叫陈良梦!”
黄亮最终还是把这个名字说出来了。
可能她认识他也不定。
“好奇怪的名字,没听过,”娟子摇头说,“我在第一卖场呆了那么久,根本没听过这个人。”
“看来,他真的不在这里。”黄亮叹气,“我得找秦侍把我调回去。”
“你和人事部经理很熟?”
“有点交情,哼哼……”
“你看起来很不简单,”娟子想了想,忽然懊悔地拍着脑门,“糟糕,看来是我想多了。”
“怎么了?”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了呢,看来林主管这次是冲着你来的。”她后悔地摇头,“我不该告诉你的,可既然你知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什么没办法?”
“你只能跟我合作,”她忽然凶道,“没有别的选择。”
“合作的事儿先放一放,咱们得有命出去才行。”
黄亮不太能适应她的“热情”。
“倒不是不可以。”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黄亮看到了茶几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话。
“这还能用!”黄亮惊喜地扑过去,却被她拦住。
“你干什么?我们得赶快打电话求救……”
“这种二十年前的老电话只能保存最后拨出去的号码,只要有电话打进来或者有电话打出去,那个号码就被消掉了。”
“你为什么要保存那个号码?”
“说真的,其实……我也是来找人的。”
“你找谁?”
娟子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钟。
“这对我来说,是一天中最可怕的时间。”她叹了口气,“大概二十年前的某一天,有一个孕妇在这里独自生下一个孩子,因为缺氧的关系,导致孩子大脑受损,于是孕妇和家属都把责任归于当时的医生,就因为她没能及时赶到。”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然后呢?那孩子怎么样了?”
“终身残疾。”
“啊?那医生呢?”
“被吊销了资格执照。”
“太便宜他了。”
“哼,”娟子冷哼,又抽了口烟,“三年之后因为不能忍受精神压力自杀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总爱承担责任,比男人还男人,所以才会嫁不出去。”
“你认识她。”
“她是我大学老师”
“看来你和她感情不错。”
“我追求过她,被拒绝了。”
……
黄亮愣了一会才惊呼出声:“可你是女人哪。”
“谁说女人就不能追求女人。”
“好吧,你说的没错。”
黄亮忽然觉得全身别扭。
“在学校的时候总是她帮助我,现在该轮到我为他做一些事了。”
“你想做什么?”
“我要找出那个人。”娟子忽然露出狼一样的目光,“她当时根本没有接到任何求救电话,可是孕妇却一口咬定第一时间通知了她,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想通,当时因为情况紧急,孕妇拨错了号码,把接电话的人误当做医生,所以才会这样,我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找到这个密室,如果没出差错的话,电话里还留着保存着最后一个拨出的号码。”
“你早就可以按回拨了不是吗?”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他?”
“可是如果我们打电话求救,你找到那个人的唯一的线索就没有了。”
“也不是没用,只是会比较困难,管氏的背景别提多复杂了。”
“管氏?”
“我没告诉你吗?”娟子想了想,“我好像是没有告诉你,那孕妇就是管氏的夫人,而那孩子就是现在的大小姐管雪。”
黄亮看了看四周,觉得哪里不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管氏的夫人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生产?”
“好像是当时管氏公子在外面有女人,才把夫人关了起来,豪门恩怨,我就不清楚了。”娟子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尖用力地碾了碾,脸上露出了恶意地神情,“我倒很想知道,现在的管雪找到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会怎么折磨他。”
“那个女人也有孩子了?”
“应该是有的,而且是个男孩,所以管夫人才会受到这样苛刻的待遇,当时很多新闻都报导说他们要离婚,可是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
“那个私生子呢,他后来怎么样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才高中毕业,我怎么知道,不过……”她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你笑什么?”
“就算活着,那个孩子也不敢露面,现在的管氏是大小姐当家,而这个女人的名声臭得跟裹脚布一样。”
管雪名声在外,乱搞男女关系,养小白脸,花钱捧星,吃喝嫖赌样样占全。
不过黄亮却认为,这姑娘也可怜,得了有钱人的通病,还要被人夸大其实地传述。
“我倒不这么认为……”
黄亮若有所思。
“你有什么高见?”
“现在的管失人心不附,如同一盘散沙,如果是我,一定会……”
说到这里,黄亮忽然愣住。
如果是他,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拨乱反正。
自己都想到这一层,换了陈良梦,一定早就付诸行动。
“你在想什么?”
“一定在这里。”黄亮自顾自咬牙。
“你说什么?”
“他一定在这里。”
“谁?”娟子紧张地四周望了望。
“没、没什么……”黄亮松了一口气,“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早点出去吧。”
“是啊……只有先从这里出去才能重新做打算。”娟子权衡了一番,咬咬牙伸手去拿话筒。
“嘘……”黄亮忽然拉住她的手,“现在已经七点了,咱们等到凌晨吧。”
“为什么?”
“我师傅告诉我,那是一天当中人最心虚的时候。”
“嗯?”
娟子虽然奇怪,但是照着做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身上有种让人信服和追随的气场。她用嘶哑的嗓音讲了很多话,都不觉得累,一直以来,在复仇阴影当中苟延残喘,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轻松自在了。
熬到凌晨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在打瞌睡。
黄亮摇摇她:“该打电话了。”
“你打不也一样吗?”娟子别过头继续睡觉。
“不行,只能你打。”黄亮仍然固执地摇她。
“直接打110不就行了。”
黄亮把话筒递到她面前。
“我等一会儿会按回拨,你照我说的做。”
娟子顿时睡意全无。
“给那个人打电话!”
“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就这样放过他不是太可惜了吗?”
“我也没不甘心,可是打电话过去又能怎么样呢?除了骂他一顿,我什么都做不了,更糟糕的是电话一打,我们就暴露了。”
“不会的,你相信我。”黄亮微微一笑。
陈良梦说的,从容的微笑是一针迷魂剂。
其实黄亮自己也不确定,却给了娟子没来由地信心。
他们按了免提。
嘟、嘟、嘟……
电话及打盹儿的声音在冷清的空气里盘旋,让人心惊肉跳。
“咔……”
突然之间,声音断了。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在清冷的地下室中显得异常诡异。
哭声一下子就消失了,紧接着是一个带着倦意的男声。
“喂……谁?说话!”
黄亮立即拍了娟子一下,她才突然回过神。
“我……我……我快不行了,快救救我和……和孩子。”
不等对方反应,黄亮立即按断电话。
“我……我……我刚才结……结巴了?”
“这是正常的。”
“接下来会……会……会怎么样?”
“接下来,他一定会来地下室确认……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的话。”
“啊?那怎么办?”娟子激动地跳起来,“那么我们不就暴露了吗?”
黄亮摇摇头:“万事俱备,只欠一把火。”
紧接着黄亮又给田海拨了电话。
“用得着再给你的朋友打吗?”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出去。”
娟子搔搔头,又从抽屉里拿烟。
“咦,打火机呢?”
“在我这里。”
黄亮点燃打火机,把它扔到了床单上。
“啊!你不要命了!”
黄亮拉着她走出密室,把衣柜的门重新关上。
虽然隔着一堵墙,但是黄亮似乎能够听到隔壁正烧得噼里啪啦。
“好难受……好闷啊……”
这里氧气不足,当然会有这种感觉。
“你听!”
“有人下来了。”娟子高兴地跑过去,却被黄亮拉住了。
“不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所以我们要赶快躲起来。”
“为什么?”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
黄亮拽着她躲进衣柜。
此时衣柜已经在开始发烫,就像一个逐渐升温的烤箱。
“我们要躲到什么时候?”
“嘘……”
黄亮特意留了一道缝,以便观察外面的情形。
地下室的门打开,五六个人冲了进来。
娟子想呼救,被黄亮拦住了。
衣柜里越来越烫,可黄亮必须忍耐,因为时机还未成熟。
“黄亮,再等下去,我都快被烤熟了……”
大汗淋漓的娟子呜呜低吼,被黄亮迅速地捂住嘴巴。
可是外面的人还是听到了动静,朝这边走了过来。
黄亮的心脏跟着怦怦跳起来。
突然之间,黄亮的实现被一个背影挡住。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工具,把墙敲开。”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堵墙这么烫手,肯定是后面着火了,还不快去……”
“好好好……”
黄亮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
挡在面前的背影转过身,透过缝隙和黄亮对视片刻,微微点头。
黄亮也跟着点点头,他知道了,这个人是田海派来的。
快了……快了……
等大批人涌进来救活时,黄亮悄悄地推开门,在同伴的掩护之下,顺利地混入人群。
大火被扑灭了,密室却烧得只剩下渣。
黄亮扶着虚脱的娟子离开了地下室。
娟子忽然拉住他的手:“林……林主管知道我们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