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亮从两点半等到三点半，也不见有人过来搭讪，而且孙浩的手机再也没响过。
他感觉自己被人耍了，忐忑地等到四点钟，实在熬不住呼啦啦的夜风，竖起衣领低头走了。
他走进公园附近的小餐馆，点了瓶二锅头，要了几样小菜吃吃喝喝。
两杯酒下毒，身体暖和起来，郁闷的心情开始缓解。
一个男人忽然对面要拼桌。
“那么多空位，你……”看到那张脸时，黄亮愣住了，“你……你不是顾老师吗？”
“亮子，你还记的我？”他和蔼地笑着，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当然记得。”
顾章是他高中时候的体育老师。
“过得怎么样？”
“也就那样，混口饭吃，你呢？还在当老师吗？”
黄亮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的穿着。
“你看我这样子还像吗？”他有几分自嘲地抖抖牛皮围裙。
“那你在干什么？”
“卖海鲜。”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有些感慨，“不过赚的比以前多。”
听着像是自我安慰。
“那是好事。”
“那是因为物价高。”顾章又喝了一杯，“今天的海鲜没卖完，要不送给你吧，你别嫌弃。”
“不用了，我也不是会煮菜的人。”
“你还……单着。”
黄亮笑笑。
“你该不会还记着那件事吧。”
顾章脱口而出，过后又连忙掩口。
“你看我，酒量越来越差了，呵呵呵…… ”
收摊迟了，他穿着牛皮围裙带着袖套。
他们像普通朋友重逢一样开始寒暄，但是他们没有太多共同话题，能聊的也就只是有遥远的高中时期，但是大家都记不大清了。
“你能记住我有我这个学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是因为你实在太突出了。”顾章一口喝了一杯，不知不觉，酒瓶见底。 “在办公室的时间比在教室还多，那时候我就得这小子真抗揍，在体育上一定有前途。”
黄亮好笑的问：“抗揍和体育有什么联系吗？”
“一般而言，文化课差的，体育都比较出众，你后来不也证实了这一点吗？”
两人笑着碰了一杯。
顾章有些醉了，含含糊糊地说起来：“我真的很遗憾，你是唯一一个有希望以体育特长生被保送进大学的，这对我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来说，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可为什么偏偏就出了那件事，你为什么要打架？为什么？”
顾章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在他身上加注了太大希望。
“如果你没有被退学，说不定我也不会失业，我现在还是一个受人敬仰的老师呢，还有一个体面的职业，可是你闻闻，我身上只有鱼臭。”
顾章说着，直接拿瓶子喝起来。
黄亮见苗头不对，夺过酒瓶。
“你醉了。”
“那又怎么样？”顾章冷笑，“我不喝醉，我骂不出来，那狗屁学校，****一样的校长……”骂着骂着忽然咯咯咯笑起来，做了个很骚的表情。
黄亮好笑地问：“你又想起是什么。”
“不过那个学校欠我的，我已经全部讨回来了，奉献那么多年，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什么收获？”
“我们那个高中论师资也就三流水平，但是你怎么也想不到，在你们那一届的学生里，既然有一个人是……”顾章拍桌子站起来，又刻意压低声音说，“有一个是管氏集团的私生子。”
私生子？黄亮忽然定定地看向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查到我的，向我买那个学生的消息，我很赚了一笔。”
“你真的知道管氏五区的私生子是谁？”
顾章咯咯笑起来：“我骗他的，所以我今天都没敢去赴约。”
黄亮的脑子嗡的一声清醒了，思索了很久，才开口。
“那个人是不是姓陈？”
“我知道的真不多，那一年管氏派人来过把那个学生接走了，就这个，也是我后来无意间在校长室外听到的。”
他们的高中在外地，管氏在那里的影响力有限，所以顾章当时没放在心上，直到来到这座城市之后，他才知道那个消息的重要性。
除去现在掌权的大小姐之外，管氏还有一个叫继承人流落在外。
管氏现在有两股势力，这时候如果再蹦出一个合法继承人，一定会导致利益的倾斜。
“不过，我知道这个人一直都没有被公开过，不然媒体好不疯了，所以现在有人想拿这个做文章。”
顾章虽然喝醉了，但是对于这一点却看得很透。
“都是为了钱，只是可怜了那个无辜的小子，即使身为管氏的子孙，好处一点都没捞到，反而惹火烧身，不知道有少人想把他干掉。”
黄亮皱眉，其他人先不说，大小姐第一个不会放过这个和他有着同样继承权的兄弟。
想起孙浩簿子上的名字，黄亮更加担心了。
丫的，这小子不会是陈良梦吧。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该回去了，天越黑气温越低。”顾章说着拍下一张钞票，叫老板结账。
孙浩看到钞票上的图案，立即叫住他。
“顾老师，这是什么东西？”
“金烟斗，据说是管氏家族的标记，我随便画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后面的话，黄亮再也听不到了。
难道这就是陈良梦留下的烟斗的谜底？
如果陈良梦真是管氏的私生子，那他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黄亮回到住处，看到楼下听着一辆奔驰，想绕开它进去，一阵强光突然打过来。
等他重新睁开眼睛时，老宋已经站在了跟前。
“黄先生，失礼了。”
“老宋？你找我什么事？”
“我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大小姐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他知道管氏五区的倒闭是形势所迫，跟你的能力没有任何关系，他体谅你为管氏五区的付出，所以在总公司为你安排了职位。”
黄亮摇摇头：“我对金融不在行。”
“你误会了总公司并不涉及金融领域。”
“那是干什么的？”
“看来您的确没什么兴趣。”老宋无奈地笑笑，“是这样的，总公司攻的是食品和日用品这一块，同时也在开拓销货渠道，目前在这座城里大概有一百家卖场和五十家超市。”
“那还是没有我的用武之地，我是修机器的，你忘了。”
“您放心，您在总公司的待遇比起以前的只多不少。”
听起来很诱人，但是黄亮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屁颠屁颠地朝着钱摇尾巴了。
拒绝了老宋之后，黑七又来了。
说是工作的事有着落了。
你那儿，谢谢你的好意。”
“别那么快拒绝，这次是老去处。”
“老去去？你能把我们厂子还回来！”
“说上面梦话呢，”黑七好笑地说，“你不会就那么点大的格局吧，我说的老地方是是管氏公司。”
“管氏？”
“对，”黑七拍拍他的肩膀，“可别给我丢脸。”
“我不去。”
“为什么？”黑七顿了顿，忽然明白过来，“你放心，有田玉伦罩着，你的职位低不了。”
“他为什么帮我？”
“我和他有点交情，再说了，他对管氏五区倒闭这件事还是很高兴的。”
黑七很积极，他也不好意思太坚定地回绝。
“我再考虑考虑……”
把黑七打发之后，黄亮有些头疼地坐到沙发上，他敏锐的发现，沙发移位了。
而且地板很干净，显然被人清理过。
床铺上还是那么凌乱，但是这一切做得都太过刻意……
这说明一点，有人搜查过他的房间。
还好那些报纸都被烧了，否则迎接他的不是黑七的笑脸而是手枪了。
黑七是田玉伦是一个阵营，田玉伦作为老派代表，于大小姐之间肯定有矛盾，那么他对私生子一事到底会持什么态度呢？
黄亮甩甩头，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第二天清晨，黄亮忍着严寒出门。
既然拒绝了别人的邀请，只能靠自己的双脚步步寻找自己在这个社会上的身份。
路过河边时看到很多围在那里，就挤进去看个究竟。
看到河边躺在一辆结着冰的三轮车。
他问周围的人才知道，昨天有个鱼贩子喝醉酒，把三轮车骑到湖里，把自己个冻死了。
顾章！
这个名字一瞬间闪过大脑，当看清那个人的脸时，黄亮更加确信无疑，那就是顾章。
但他身上穿得却不是肮脏的工作服，而是一件单薄干净的衬衫。
顾章不是回去的时候骑进河里，他是回去换完衣服之后才掉进河里的。
黄亮推测，这……应该是人为的。
如此寒冷的天气里，黄亮竟然开始出汗。
孙浩是这样，顾章也是这样，好像触碰到这个秘密人逃不过如此结局。
下一个会是谁？
因为担心陈良梦，黄亮决定进入总公司试试水。
他谁都没告诉，不需要任何裙带关系，堂堂正正地进了总公司。
相比较起来，这里的地段不是罪繁华的，公司门面也没有那么气派，跟张扬的管氏五区比起来显得中规中矩。
老式的天花板，已经不再透亮的大理石地面，还有有些破损的办公桌。
包括员工在内，都散发着时光的汽油味。
“喂，这里有口香糖。”
“诶，来了。”
黄亮答应这，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托着拖把走到了后勤部主管老方的面前。
“这里、这里……”
“是是是……”
黄亮一边点头，一边服从他的指挥，来来回回推收拖把，直到那块黑乎乎的东西彻底地黏上毛。
“阿黄，以后在这里做事，自己要机灵点，不能老是等着别人的提醒。”
老方说完，便拿出口香糖嚼起来，然后负着手，昂首挺胸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