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伊德日勃然大怒,拎起那个摔下马背的人好一阵拳打脚踢,只将那人打得鼻喷鲜血,哭爹喊娘地大声求饶。
兰傲木嘎等人随后赶到,扶起那个浑身是血的男孩,试了下鼻息,发现男孩还没有断气,急忙在男孩的背上拍了几巴掌。
男孩咳嗽着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兰傲木嘎,又向其他人观看,顿时兴奋不已,挣扎着坐起身来,说:“傲木嘎哥哥,我已经死了还是活着?是你们和我阿姐来救我了吗?我阿姐呢?”
兰傲木嘎大奇,这男孩怎么会认识自己?
仔细观看男孩的那张脏脸,依稀便是呼延阿木古楞,惊问:“你是阿木古楞?你真的是阿木古楞?哎呀,怎么是你呀,你怎么在这里呀。”
弟兄们都围了过来。
实在没有想到,他们救下的这个男孩,竟然是呼延吉乐的小弟呼延阿木古楞。
呼延阿木古楞的神志这时已完全恢复,用目光向周围扫了一圈,看到来人中惟独没有他的阿姐,悲哀和苍凉突然袭上心头,焦急地说:“我阿姐不是和你们四个人在一起吗?我阿姐去哪啦?”
公孙伊德日附下身去,握起了呼延阿木古楞的手,安慰道:“你阿姐很好,你阿姐和我们曾经到森林里找过你们,你阿姐现在在龙城,我们这就去见她好吗?”
呼延阿木古楞更加惊奇,问:“我阿姐在龙城?我阿姐也让龙城的人给抓进去了吗?”
公孙伊德日笑道:“你阿姐是何等人呀,她要是不愿意进龙城,谁还能有本事将她抓进龙城去。你放心,你阿姐正在龙城举行婚礼呢,我们如果赶得快,还能参加你阿姐的婚礼。”
呼延阿木古楞将信将疑,又问:“我阿姐要嫁人?她要嫁谁?她救出二姐了吗?”
公孙伊德日笑着说:“你阿姐自然是要嫁给我们的大哥冒顿啦。”
兰傲木嘎惊奇地问道:“你二姐怎么会在龙城?”
呼延阿木古楞肯定地说:“我二姐被抓进了龙城,是我亲眼看到的。我父母也是被龙城人杀的。
“龙城的人杀了我父母以后,强行将我和二姐带到了龙城门口,将二姐抓进了龙城,将我送到了一个叫克斯高勒的地方作牧羊奴隶。
“我天天都盼着阿姐和你们来救我,可总也盼不来你们。
“前两天,我和好多奴隶一起被派到这里来赶羊。
“我知道这里离龙城近,再有一两日羊齐了以后,我们就要赶着羊群回克斯高勒去了,我就更见不到我的二姐了。
“于是,我便想办法逃跑,到龙城去找二姐。
“可是,这里全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场,既没有山也没有树,夜里更加戒备森严。”
呼延阿木古楞指着那个被公孙伊德日揍得鼻青脸肿的人,继续说道:“我跑过两次,每次都让那家伙抓回去毒打。可是,只要我活着,我就还要继续逃跑。”
丘林乌日露格听得气愤,走上前去,又对那人拳打脚踢了一番。
兰傲木嘎若有所思地问呼延阿木古楞:“你阿爸阿妈真是被龙城人杀的吗?你能确定?”
呼延阿木古楞点头称是,肯定地说:“你们和我阿姐走后的第三天,突然来了十几个人,穿着龙城卫队的衣服,将我们家的羊全赶走了。
“他们本来已经离开我家穹庐很远了,谁知又突然返了回来,将我和二姐抓住,说是要让我们俩当奴隶去。
“我阿爸阿妈拼命阻拦,便被他们杀了。”
兰傲木嘎觉的事态严重,眉头绾成了疙瘩。
公孙伊德日察看呼延阿木古楞的伤势,见浑身上下已体无完肤,特别是胸部,刚才被马一拖,已经凝固的血痂被撕去了,血肉模糊不堪着目。
公孙伊德日越看心里越愤恨,猛地站起身来,哧啦啦拽出了大刀,递给呼延阿木古楞,说:“去,报你自己的仇,砍下那人的脑袋。”
呼延阿木古楞执刀在手,却迟疑着不敢举刀。
公孙伊德日喝道:“知道你和你二姐为啥能被人家抓去当奴隶吗?就是因为你们不敢拿起刀来杀人。
“你阿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敢独自猎杀老虎黑熊了。
“快,举起刀,走上去,杀了你的仇人。”
那人发现大势不好,爬起身便要逃跑。
只见须卜道乐根手中的马鞭一扬,鞭子立即变成了一根长绳,末端成环套住了那人的脖子,又往回一拉,那人便被拽了回来。
呼延阿木古楞突然鼓起了勇气,飞步上前,举刀砍向那人的脑袋。
那人的脖子还被须卜道乐根的绳套勒着,连喊都没能喊出声,便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
呼延阿木古楞举刀发威,全被周围的牧羊奴隶们看了个真切。
呼延阿木古楞手里仍拎着带血的大刀。
公孙伊德日要回了自己的刀,将刀取回归入刀鞘,拍着呼延阿木古楞的肩膀说:“你要有自己的刀,自己的弓箭,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能不被人欺负。”
杀了人的呼延阿木古楞,仍然心有余悸。
听了公孙伊德日的话,呼延阿木古楞已经明白公孙伊德日让他干什么。
看到被他砍死那人的腰间也挎着刀,呼延阿木古楞弯下腰去,将那人的皮带和刀鞘一起解了下来。
可惜自己浑身是血,一时无法将战刀挎在腰间,只拉刀出鞘,在尸体上比画了几下,又归刀入鞘,将刀牢牢握在手里,俨然已是自己的心爱之物。
兰傲木嘎一直在旁边思考着什么问题,这时从沉思中醒来,看到呼延阿木古楞已成血人,心里想到,如果现在就返龙城,呼延阿木古楞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再说,心中总觉得还有什么事需要了解。
大老远的来到这里,总不能和牧羊人拉了一阵子家常就回去吧。
若大哥问起详情,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兰傲木嘎抬头看了一眼即将沉没的日头,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穹庐,坚定地说:“走,去闯他们的穹庐,先给阿木古楞治伤。”
须卜道乐根迟疑着问:“我们不赶快回龙城,救阿木古楞的二姐要紧呀。”
兰傲木嘎沉声道:“老大老二都在龙城,只要阿木尔在龙城,救出她易如反掌。阿木古楞的伤需要尽快治疗,我们也需要再了解一些情况,休息一晚再作打算吧。”
趁林化一喝水的当口,特古斯的父亲感慨地说:“那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呀,说杀人就杀人,随意草菅人命。生活在那样的社会里,整日提心吊胆,日子可怎么过呀。那些人难道就不知道犯法?杀了人竟然不用偿命?”
林化一苦笑了一下,说:“杀人当然要偿命。不过,那要看是什么人在杀人,又是什么人被杀,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就是如此,人类社会都是如此。
“更何况,那时候匈奴的法律还没有写在纸上,口头法律仅仅是一种约束而已,有非常大的收缩性和机动性。”
林化一又喝了一口奶茶,正要继续给老人作进一步解释,特古斯突然埋怨父亲道:“不要乱打岔嘛,还是让小林讲吧。兰傲木嘎他们去闯人家的营地,一定打起来了吧。”
林化一笑了,只好继续给他们讲故事。
弟兄们纷纷上马。
公孙伊德日望了一眼还在不远处吃草的被呼延阿木古楞杀死那人的马,也懒得去抓马了,让呼延阿木古楞与自己同骑一马,向那一排穹庐跑去。
五顶穹庐扎成了一个半月形,在空旷的草原上,显得格外宏伟。
穹庐里有人在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兰傲木嘎他们旁若无人地来到穹庐前,在临时栽立的拴马桩上拴了马,须卜道乐根去采呼延吉乐曾经给冒顿用过的那种草药和干马皮包,丘林乌日露格喊穹庐里的人赶快给他们煮肉,俨然是这里的主人。
公孙伊德日让呼延阿木古楞脱去了衣服,平躺在穹庐里,准备给呼延阿木古楞上药。
兰傲木嘎则黑着脸坐在穹庐里最尊贵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进了穹庐,来到兰傲木嘎面前,问道:“诸位是龙城来的吧,是赫连大总管派来得?在下赫连席日勾力格,赫连大总管的小弟,也是阏氏赫连哈尔巴拉的小弟。”
兰傲木嘎用眼角扫了赫连席日勾力格一眼,心里想,这家人的名字是怎么取的呀,不是这狗那狗就是这虎那虎,全是些没有人性的豺狼虎豹。
兰傲木嘎没有回答赫连席日勾力格的问话,指着呼延阿木古楞,厉声问道:“这孩子犯了什么罪,你们怎么将他打成这样呀?”
赫连席日勾力格看了呼延阿木古楞一眼,认出是他家的小奴隶,不屑地回答:“这小奴隶要逃跑……”
兰傲木嘎立即大声打断他的话,喝道:“什么小奴隶,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弟。”
赫连席日勾力格一怔,迟疑了一下,正要发作,又听兰傲木嘎轻描淡写地说:“刚才追他的那个人已经被我砍了,回头你给赫连毛脑海和赫连哈尔巴拉通报一声。”
赫连席日勾力格吃惊不小:竟敢随意杀自己家的人,这还了得。
听这人的口气,根本就没将阏氏和龙城大总管当回事,一时猜不透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