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的心情格外爽朗,轻轻揽住大黑的脖子,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离开了月氏国王城的?一定是看不到我的身影了,便到处寻找是吧?幸亏你长着能搏击云天的翅膀,还有一双千里眼,百里之外仍然能寻到我。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奋力攻击,我恐怕早已葬身狼腹了,我真要谢谢你了。”
大黑一反常态,不再与冒顿亲热,突然从冒顿的怀抱里挣脱,再次振翅,急急向南飞去。
呼延吉乐急忙说:“大哥,大黑突然现身又仓促而去,莫不是来给我们报警的吗?”
冒顿也不知大黑用意,两人立起身来,向南遥望。
突然,南面隐隐有马啸声传来。冒顿一怔,仔细倾听,分明是他的大红的叫声。
两人对望一眼,向南眺望。
果然,时间不长,便看到大红正向这里快速奔跑,大黑在大红的上空作低空飞行。
冒顿的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激动地说:“一定是大黑将大红引到了这里。真让人不解呀,大黑和大红是怎么交流的?”
呼延吉乐感叹道:“看来,动物与人同理,只要真心待它们,它们就会真心待你呀。”
冒顿不顾身体伤痛,向南狂奔,迎了上去。
黄昏来临之前,放哨和放牧的人都回到了营地,一个欢乐大家庭。
冒顿更加高兴,不但他的大黑回到了他的身边,连大红也回来了。
冒顿和大家商量,明天就离开这里,向欧脱地转移。
冒顿说:“我们必须赶着牲畜,一来用牧民转场的样子做掩护,引不起人们的好奇;二来将这些牲畜扔到这里没人照料,更会引起人们的疑问;三来,他们将在欧脱地待一段日子,需要用这些牲畜避人耳目,同时我们也得解决吃饭问题呀。”
大家觉得有理。
还是早晨,兰傲木嘎听说呼延吉乐一宿没睡,心里就后悔了,暗自埋怨道:身处异国危机四伏,本应该是放岗哨的,都怨自己粗心大意,都是大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彻夜给大家放哨呢?内疚不已。
所以,晚饭后,兰傲木嘎对众弟兄说:“今天晚上我放哨,你们都好好休息吧。”
呼延吉乐笑着对兰傲木嘎说:“我今天睡了大半天,已经休息好了,还是我来吧。再说,明天转场我赶勒勒车,路上也可以休息,而你们都有任务,就不要争了。”
兰傲木嘎坚持道:“那就咱俩分开,你前半夜我后半夜,就这样定了。”
呼延吉乐只好同意。
次日一早,冒顿仍然让兰傲木嘎到附近最高的山上做瞭望哨,一再嘱咐众人:“五个以下的人照直向我们走来,无论是不是冲我们来的,全都不要理会,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兰傲木嘎答应着策马而去。
待须卜道乐根他们三人赶着牲畜上了路,呼延吉乐又给冒顿的伤口上了一次药,然后套起牛车,正要拆解穹庐时,突然有两匹马向他们跑来。
冒顿急忙对呼延吉乐说:“这两人不是从这里经过,就是来找这家人有事,绝不会是针对我们来的。他们要是问你话你就装哑巴,千万不要言语,不要拿刀箭,以免误会。我们接着干活。”
呼延吉乐明白,这是冒顿知道她不会月氏国方言,怕让人听出他们是外地人,便点头答应,同时向刚走出不远的赶牲畜的人望了望,看到他们都向这里张望,便放了心,继续干手里的活计。
冒顿扭头看了一眼渐渐走近的两个人,见他们与自己的年龄相仿,都挎着腰刀,身材一胖一瘦。
这时,那条大黄狗突然向来人跑去,狂吠不止。
冒顿对着黄狗喊了一声,那狗便不再吠叫,乖乖跑回到呼延吉乐身边。
此时,那两人已来到他们近前,也不下马,向穹庐看了半天,又瞅周围的地形山势,那胖子问呼延吉乐:“这不是劳布森家的营盘吗?奥尔格勒回来没有?”
呼延吉乐抬头看了来人一眼,摇了摇头,继续拆解穹庐。
冒顿抢过话头用月氏国语音回答:“他们转到秋营盘去了。”
原来,在月氏国的王宫里,冒顿整天和奴隶们在一起,没事干便学习月氏国的语音,没曾想今天派上用场了。
瘦子看了冒顿一眼,转向胖子,埋怨道:“奥尔格勒这家伙,说好了今天在这里碰头的嘛,怎么没来?他家的秋营盘在哪里呢?”
冒顿一怔,奥尔格勒?王城卫队的副统领不是叫奥尔格勒吗?奥尔格勒与这家人是啥关系?
胖子问冒顿:“你认识奥尔格勒吗?”
冒顿担心言多语失,对那两人摇了摇手,不再理他们。
那两人迟疑了一下,驱马离去,将一串笑和一句话扔了过来:“这两口子真般配,一样的脸上有伤,一样的丑。”
呼延吉乐立即羞红了脸,偷眼看冒顿,见冒顿也正瞧着她怪笑,急忙将头扭向一边,装着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到,心里却甜滋滋的舒服,没话找话地说:“原来被我们灭门的这户人家,主人的名字叫劳布森。”
“应该是吧。奥尔格勒我认识,是王城卫队的人。好象奥尔格勒与这两人约好了要在这里见面,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的好。若奥尔格勒真的来到这里,一眼就会认出我来,那可就麻烦了。”
冒顿说着话,抬头向那两位不速之客望去,猛然发现那两人又停了下来,向刚走不远的牛群、羊群、马群观望,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冒顿看到,两人像是在讨论着什么,突然拔出腰刀,再次向他们跑来。
冒顿一看情势不对,急忙给呼延吉乐使了个眼色,呼延吉乐快步躲进了还没拆的那间穹庐里。
冒顿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看是在干活,却不经意地将支撑穹庐的一根木棍抄在了手里。
那两人再次来到冒顿跟前,目光里充满了警惕与敌视。
胖子指了一下不远处的羊群,问冒顿:“那些羊是你的吗?那个放羊的人是谁,怎么还带着弓箭?”
冒顿的心里忽悠了一下,想道:哎呀坏了,只有当兵的人和在森林里生活的人才弓不离身,一般牧民,身上是不带弓箭的,自己将这一细节疏忽了。
这两人一定是看到丘林乌日露格他们都背着弓箭,才起了疑。
那瘦子见冒顿不回答,又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劳布森一家是不是已经被你们杀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冒顿见事已至此,即使再找理由搪塞,一时也不会解除这两人对他们的怀疑,便下定了决心,瞪着问话的瘦子,冷冷地说:“我们是杀你们的人!”
话音还未落,冒顿手中的木棍已砸向瘦子。
瘦子用战刀一架,却没有木棍的力度重,连人带刀被击落到马下。
冒顿手中的木棍也由于用力过猛而断折。
那匹马受惊不小,竖起棕毛,撒蹄便跑。
胖子一惊,举刀向冒顿砍来,刀刚刚举过头顶,一支箭已射中他的胸膛,箭尖从后背冒了出来。
胖子瞪大眼球一头载下马来,登时毕命。
那箭是呼延吉乐从穹庐里射出来的。
冒顿正要上前结束倒在地上的瘦子的性命,突然感到后背像刀割一样的疼痛,身子不由得趔趄了一下。
好在呼延吉乐的第二支箭又已射出,瘦子正要爬起身来,已被利箭射中胸膛,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细心的呼延吉乐从穹庐里跑了出来,急切地问冒顿:“大哥,你受伤了吗?”
冒顿苦笑了一下,说:“刚才用力过猛,拉动了伤口,不碍事的。”
离这里最近的丘林乌日露格也飞马举刀跑了过来,见危险已解除,翻身下马,问:“这两家伙又跑回来干啥来了?”
“一定是他们看到你们身背弓箭,便起了疑心,要回来弄个明白,偏偏又没有弄明白的本事,回来送死了。”呼延吉乐说。
冒顿用脚踢了一下瘦子的尸体,说:“本不想杀他们,可他们非逼得人出手不可。”
呼延吉乐望着已远去的两匹鞴着鞍的马,突然想到,这两匹马要是直接跑回到马群或者被人看到,无疑会将它们主人已死的消息传了出去,不定又会带来什么麻烦,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
丘林乌日露格取过铁锹,就地挖了个坑,将两具尸体投入坑内,草草掩埋。
匈奴当时并没有土葬习俗。他们两次将被杀者埋进土坑,不过是为了隐藏行迹而已。
冒顿让丘林乌日露格去通知其他人,赶快将弓箭挂在马鞍上,免得再被过往人看到起疑。
冒顿自己更不敢耽搁,忍着后背的巨痛,咬牙与呼延吉乐快速拆掉穹庐,装上勒勒车,仓促向北行去,快速离开了行迹已经暴露的是非之地。
冒顿向四处望去,看到这里牧场辽阔,小河盘绕,真是一块好地方,却无端变成了他们的杀人埋尸之地。
呼延吉乐呼唤那条狗,那条狗没理睬她,跑回到主人的埋尸处,静静地蹲了下来,像是在与它的主人交流、征求意见、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