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并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他的个头又长高了许多,他已经是魁梧的男子汉了。
而寂寞与孤独也使冒顿练就了忍耐与坚韧。
他身佩长刀,肩挎弓箭,却很少将箭镞射向动物,他的武器是用来防身的。
大黑已是非常厉害的捕猎能手,冒顿根本不用再为获得食物而射杀动物。
有时技痒,也只用树干为目标,张弓搭箭施展一番。
冒顿整天游荡在森林里,渐渐熟悉并了解了森林,以及那些习性不同的动物。
冒顿开始在林子里作游戏,坐在树冠上,用树叶模仿一种动物的叫声,将这种动物引来,再观看这种动物的天敌来将其吃掉。
因为,动物间的相互叫声既能招来同类,也能唤来天敌。
他还给动物设埋伏让动物中他的招,以一种动物的喜好将其吸引来,再让这种动物的天敌来降伏它,玩得不亦乐乎,其乐无穷。
起初,在冒顿看来,真正的狩猎不是猎人,而是那些食肉动物,它们神出鬼没,变幻无穷。
他觉得虎豹狗熊野猪个个凶猛无比,不好猎取。
经过一个阶段的观察,他又发现,这些大型食肉动物全都蠢笨无比,它们凭着自己力大牙利,目空一切,最容易落入狩猎者的圈套。
最后他将草原上的动物与森林里的动物作了比较,认为最难对付的恰恰是那些个头不大却机灵无比的草原狼和森林猫,它们既有食草动物的机警和奔跑速度,又有食肉动物的勇猛和残忍,并且狩猎时因时因地因物,花样百出,让他怎么也琢磨不透。
狼有自己的团队,在狩猎中根据自然环境排兵布阵,从不固守常规,让冒顿领悟到了许多东西。
而野猫则是游侠,神出鬼没,身小灵巧,黑熊虎豹根本拿它们没办法。
冒顿生活在自己的孤独和快乐之中。
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孤独能让他想入非非。
冒顿有时也想过,难道自己就这样一天天地生存下去吗?
可转念一想,不这样又能咋样?心里便感到空虚。
森林里的生活渐渐使他感到厌倦。
他似乎有些记不清,在森林里已经度过了几度寒暑。
又一个漫长的夏季刚刚过去,冒顿决定,在大雪封山之前,离开森林。
还是到草原上去吧,草原上视野开阔,能舒展心胸。
过去他只在龙城附近晃悠,现在,他准备走遍整个匈奴大地。
树叶落后,森林里的能见度好了许多,冒顿想再看一些动物间的争斗,然后离去。
直到有一天,冒顿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猎人的秘密,宁静的生活才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秋风萧索的日子。
桦树、落叶松开始飘飞落叶,森林里黄色越来越重。
这时节,不但草原上的牲畜正处在膘情最好的时候,森林里的野生动物也膘肥体壮。
尽管如此,森林里的野生动物们仍在尽力补充体能,为顺利度过即将到来的严冬做准备。
特别是黑熊,就要开始漫长的冬眠了,不停地寻找食物,格外凶猛。
天空上飘荡着灰白色的云团,阳光一天比一天弱,秋风更是格外的劲。
林间的可视度渐好,冒顿每天藏身树冠,贪婪地观赏着动物间的争斗。
此时,野兽们一个个身强体壮,精力充沛,身手都格外敏捷,脾性也格外暴躁,争斗起来各施绝技,场面分外精彩。
一天,躲在树冠上的冒顿,突然看到一个猎人竟然蹲在地下撒尿,不由得好奇心起,难道这位猎人是女性?
这个猎人冒顿曾经多次在林子里看到过,都没有引起冒顿的注意。
猎人也有猎人的规矩,在没有对方邀请一起围猎的情况下,不能干扰对方的狩猎。
有时偶然迎头遇上了,在不影响各自狩猎的情况下,也没必要上前去打招呼。
何况冒顿又躲在树冠上,更没必要两个肩头抬着一张嘴,滑下树冠去和陌生人答话了。
话说早期的匈奴人,男女皆穿做工简单的皮衣,夏服用去掉毛的板皮制作,冬天则穿带毛的皮衣。
发型也只要三种:年轻人喜欢将头发束在头顶,露出双耳,让长发自由向后飘落。
而上了年纪的人,则直接将长发束于脑后,同样露耳于外。
有的人干脆不束发,一任长发自由向后飘落。
所以,仅从衣着和发型上,很难分别出男女。
冒顿经过仔细观察,果然发现那位猎人是女性,越加觉得奇怪。
这位女猎人显然是为了在林子里行动方便,直接将长发束于脑后,看上去似乎年岁很大,但从走路的形态和速度看,冒顿料定女猎人非常年轻。
狩猎本来是男人的职业,这位女子怎么会独自来闯荡森林?好大的胆量。
或许是年龄的原因,冒顿无端对异性产生出了浓厚的兴趣,心中有一种讲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特别想知道这女猎人的一切。
受莫名其妙的好奇心驱使,这几日,冒顿将主要精力用在了观察女猎人的狩猎上。
他发现,那女子的箭术绝不在自己之下,凡被她遇到的猎物,很难在她的箭下逃脱,狩猎技术绝非一般猎人可比。
越观察,冒顿对女子的兴趣越浓。
凭他对这片森林的熟悉程度,冒顿甚至能够准确判断出女子每天的狩猎地点。
这天,冒顿早早来到一片茂密的松林里。
他断定,那女子今天一定会在附近狩猎。
这里树冠高举,枝杈交臂,天空被树冠分割成簇簇亮点。
冒顿观察了一下地形,几下爬上一棵大树,坐在树杈上,将弓箭取下以防不测,然后静静潜伏下来,等待女猎人的出现。
森林里阴冷潮湿,空气中荡漾着浓浓的腐叶的霉味。
冒顿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见林间散布着还没被积雪覆盖又没来得及腐烂的动物白骨。
冒顿明白,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败者变成了森森白骨。
而胜者呢?
或许也早被强者所食。
在这神秘而又恐怖的森林里,弱肉强食便是这里的基本法则,适者生存更是每一种动物必须要明白的道理。
每一个生命都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适合自己生存的窍门,要不然便会冻死饿死,要么变成其他动物的食物。
在这里,有凭着体壮而夺食的勇者,有凭着机敏而获食的智者,有凭着勤劳而得食的健者。
这里有饿死的猛虎,也有因肥胖不能奔跑而被强食的野兔。
这里没有真正的强者,也没有真正的弱者,只有生存之道。
就是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生存之道,让生物从远古一步步繁衍到了今天。
冒顿就是在不断的思考中模糊地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却不知应该如何支配自己的命运,如何面对现实。
他觉得,看动物们的争斗,能使自己不断思考好多问题。
冒顿抬头向天,透过树枝间的空隙,看到大黑在作低空盘旋,知道大黑在为看不到他而焦急地用目光在林中巡索。
冒顿的心中热乎乎的舒服。
冒顿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了得得的马蹄声,这马蹄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响亮。
很快,那位女猎人便出现在冒顿的视线里。
只见那女猎人下了马,四下里观看了一阵,便将马拴在一棵大树上,然后在离冒顿不远的地方潜伏下来。
冒顿好生焦急,他非常明白,马的气味极易引来凶猛的黑熊。
这个季节,黑熊正急着要给身体补充营养呐,你一个弱女子,能对付得了大黑熊吗?
你这不是在狩猎,你是在玩命。
可转念一想,也许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或许这女子也熟悉黑熊的习性,正以骏马作诱饵,张弓以待,目的就是要猎杀黑熊?
冒顿没有出声提醒女猎人,静观其变。
冒顿偷偷向女猎人的藏身之处窥望,见那女子掩藏的非常隐秘,心下便多了几分敬佩。
他不由自主地将弓箭握得更紧,使其更便于及时掌握,以便在女猎人遇到危险时可以出手相助。
为什么要帮助这位女猎人,连冒顿自己也讲不清楚。
冒顿不善言辞,而自己却觉得自己非常爱说话,爱想入非非。
他在不停地说话,只不过是说给自己听,没必要发出声音而已。
此时冒顿又想,看那女猎人的身姿,挺拔姣俊,格外的健美,只是没机会近距离看清容貌如何。
与女子同时狩猎,也不失一种乐趣。
冒顿又想到,自己虽然贵为王子,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让自己动心的女子,这几天是怎么啦?怎么心思总也离不开不远处的那位女猎人呢?
冒顿的心里有些惶惑不安,神不守舍,目光完全被女猎人抢了去,不愿离开。
突然,女猎人那匹拴在树上闭目休息的大青马躁动起来,惊恐的眼睛盯着林间的某个地方,鼻子里不住地喷着粗气。
冒顿知道有情况了,忙持弓搭箭,暗暗使上了力气。
果然,一只黑熊在对面的树干间闪出了,小心翼翼地向前寻觅,慢腾腾地移换着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