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哈尔巴拉一再嘱咐贺木额日斯:东胡在备战的消息不能与任何人言说,在没有锄掉冒顿之前,千万不要与独孤敖嘎见面,避免走漏了风声。
事不宜迟,赫连哈尔巴拉让贺木额日斯趁天黑无人知晓,立即动身,去完成上天赋予他的神圣使命。
待赫连哈尔巴拉离去以后,贺木额日斯哪里忍心舍弃赫连安其尔的热被窝,直到天快亮了,才全副武装离开了龙城。
一路上,贺木额日斯构思了诸多与冒顿格斗的情节。
他首先想理直气壮地约冒顿到一处开阔的地方,各自亮出长刀,与冒顿一番打斗,待冒顿身疲力竭受尽侮辱后,再让他饮刀毕命。
但贺木额日斯立即想到了赫连哈尔巴拉的嘱咐:影子四怪虽然不在冒顿身边,可冒顿的身边倘有那么多的兵士;你此行的目的是锄掉冒顿,一定要不择手段,无论用刀还是用箭,只要达到目的你就成功了。
有了这样的主导思想,贺木额日斯立即改变了主意:最好的法子是先与冒顿交谈,在冒顿不注意的时候,突然抽刀结果他的性命。
当然不能用箭,在自己拉弓搭箭的当口,就会被冒顿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暗箭杀人的机会。
贺木额日斯又想,冒顿是头曼单于的儿子,自己杀了冒顿,头曼单于能饶得了自己吗?
这问题一闪而过,像一声炸雷,轰在贺木额日斯的心头。
贺木额日斯不由得勒停了战马。
要么趁现在还自由,逃离这是非之地?
可是,赫连安其尔还在龙城,若自己独自逃遁,恐怕此生就再也见不到赫连安其尔了,万万不能。
现在就返回龙城,接上赫连安其尔,然后一起逃走?
贺木额日斯望了一眼龙城,觉得也不合适。
回到龙城,很容易被赫连哈尔巴拉撞见。
违背了赫连哈尔巴拉的意图,自己还能活着走出龙城吗?
想起了赫连哈尔巴拉,贺木额日斯又想到,赫连哈尔巴拉是头曼单于的老婆,难道暗杀冒顿也是头曼单于的意思?
对,头曼单于就曾经给他们下达过锄掉冒顿的命令呀。
一定是头曼单于既要保全自己的名声,又要不择手段锄掉冒顿,知道我贺木额日斯功夫了得,才让我独自去完成此重任,用赫连哈尔巴拉之口,给我下达了指令。
对了,赫连哈尔巴拉还答应过自己,若顺利锄掉冒顿,自己就是那个万户的万户长,何等荣耀的地位。
若与东胡的战争一起,独孤敖嘎已老,自己就会取代他,成为匈奴的大将军。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条人生路呀。
想到此,贺木额日斯信心倍增,继续打马前行。
近午时分,贺木额日斯走到了冒顿营地的旁边。
贺木额日斯突然想到:何不大摇大摆地去冒顿的营地一趟,吃些东西补充一下体力,顺便打探一下冒顿在森林里的具体位置?
自己莽莽撞撞地到森林里胡乱寻找,无意中遇上了独孤敖嘎,不就麻烦了吗?
再说,一旦冒顿就在他的万户长营地,自己正好乘机下手。
于是,贺木额日斯扬鞭催马,理直气壮地直接向冒顿的万户长营地跑去。
冒顿的万户长营地此时已不是兵营,不过铁匠铺、毡匠铺、皮匠铺、木匠铺而已,已没有任何戒备。
贺木额日斯到拴马桩前下马,拴马的时候,几间穹庐里同时走出了几个人,站在穹庐前瞧他。
贺木额日斯大大咧咧地走到一间穹庐前,向里张望,这间穹庐是皮匠铺,贺木额日斯看到有人在穹庐内缝制皮衣。
“我找你们万户长传达单于的指令,渴了饿了,给我找些吃的来。”贺木额日斯大大咧咧对立在穹庐外的人说。
那人将贺木额日斯打量了一番,将他领进了一间大穹庐。
穹庐内牛粪火正在燃烧,茶壶内的奶茶在火上沸腾着。
那人给贺木额日斯倒了一碗滚烫的奶茶,说:
“找我们万户长?可惜晚了一步,我们万户长和挛鞮呼日查昨天晚上回到了营地,今早刚走,到边堡县去了。你若昨天来,正好能遇上。”
贺木额日斯吃惊不小,问道:“你们万户长不是在森林里狩猎练兵嘛,怎么去了边堡县?他到边堡县干啥去了?”
那人道:“那我就不知道啦,总之是去了边堡县,今早刚走。”
边堡县是一个陌生的地名,贺木额日斯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一个叫边堡县的地方,便问:“边堡县在哪里?”
那人用手向南方一指,答道:“在南面的边墙脚下,一直向南走就到了。”
贺木额日斯感叹老天不作美,自己的运气不好。
既然冒顿不在森林,自己又不知边堡县在哪里,只好等冒顿回来以后再进森林了。
“你们万户长没说啥时候回来?”贺木额日斯问。
那人摇了摇头。
贺木额日斯添饱了肚子,无精打采地返回了龙城。
赫连哈尔巴拉听说冒顿去了边堡县,而贺木额日斯独自回来了,气得面色惨白,重重甩了贺木额日斯一记耳光,咬牙切齿地骂道:
“不堪重用的东西,没想到你竟然废物到了如此地步。”
贺木额日斯被打得晕头转向,却不知自己错在哪里,捂着脸呆立一旁,心惶惶狂跳。
赫连哈尔巴拉的怒气仍没有因为打了贺木额日斯而消去,胸部剧烈起伏,如厨房鼓风的牛皮风箱,激动的浑身颤抖。
赫连哈尔巴拉咆哮着指责贺木额日斯道:“让你干啥去了?反复告诉你,一定要不择手段,你说啥叫不择手段?”
赫连哈尔巴拉怒气难消,稍作停顿,又吼道:
“冒顿离开了他的兵营,仅带了一名随从前往边堡县,并且刚刚走了半天,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你为啥不把握利用,快马加鞭追上去,将冒顿杀了?
“你回龙城来干什么?
“难道等着冒顿回到他的营地以后,有那么多兵士在他身边的时候,你再去杀他?
“你那脑袋是用来干啥的?仅仅是用来吃饭的吗?
“凭白耽误了大好时光。”
赫连哈尔巴拉喊喝了一阵,仍觉得不解气,继续数落道:
“平时总说自己这也行那也行,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你才是真正的废物,较冒顿差远了。
“你知道冒顿是怎么让影子四怪乖乖替自己卖命的吗?你知道冒顿是怎样制伏赵王堡和黑松寨的吗?你知道冒顿是怎样建立边堡县的吗?放在你身上,你能做到吗?”
贺木额日斯被赫连哈尔巴拉一阵臭骂,方明白自己错了。
贺木额日斯觉得,自己确实应该立即尾追过去,寻机杀了冒顿,而不是回龙城坐等冒顿回到他的营地。
贺木额日斯知道大好机遇已被自己错过,心中更加没了底,呆立一旁,任由赫连哈尔巴拉唾骂。
看到呆若木鸡的贺木额日斯,赫连哈尔巴拉更加气愤,焦急地跺了下脚,喝道:
“你还木桩似的立在那里干什么?赶快去完成你的使命呀。”
贺木额日斯恍然大悟:现在去追赶冒顿还为时不晚。
贺木额日斯精神再次振奋起来,也看到了这一千载难逢的好机遇,暗自下定决心,不将冒顿杀掉,决不回龙城。
贺木额日斯立即重新披挂,就要星夜出发去追赶冒顿。
赫连哈尔巴拉重重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头曼单于的卧房去了。
赫连安其尔看到贺木额日斯刚刚回来,两人还没来得及亲热,又被姑姑驱赶离去,心里实在不忍,却又没有让贺木额日斯留下来的理由。
赫连安其尔思量再三,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闪电宝马,急忙对贺木额日斯说:“骑上我的闪电宝马吧,那马的脚程快,一定能助你追上冒顿,完成使命的。”
呼德回到龙城的第二天,病情突然加重,高烧不退。
赫连哈尔巴拉的身心全部扑在了呼德身上,早将贺木额日斯出龙城的事忘了个干净。
赫连哈尔巴拉昼夜守护在呼德身边,埋怨头曼单于不该让儿子去练什么兵。
难道不会骑马射箭就不能当单于了吗?要有个三长两短,让自己怎么活呀。
头曼单于同样着急,也后悔了。
让呼德当单于冒顿当骨都侯不是很好嘛,哥儿俩一文一武,一个主内一个安外,干嘛非强迫不喜欢刀箭的呼德去练武呢。
从冒顿的营地回来,头曼单于已经最后做出决定:让呼德当单于,冒顿任骨都侯,哥儿俩共同治理好国家。
冒顿喜欢使刀弄箭,那就连龙城卫队也交给他;真要有了战事,那就让冒顿出任匈奴的大将军,去带兵打仗。
独孤敖嘎的年龄已经大了,不适合再上前线征战了。
正月龙城聚会很快就要到来,头曼单于决定,龙城大聚会时,便向天下宣布自己退位。
大巫师将呼德安置在一个暖室里,又用香蒿熬汤,不住地给呼德擦拭身体,经过了一个昼夜的医治,呼德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了。
赫连哈尔巴拉刚刚舒了一口长气,正准备美美地睡一觉,赫连安其尔神神秘秘地来到她的身边,悄悄对她说:“贺木额日斯回来了。”
一句话提醒了赫连哈尔巴拉。
这几日忙于呼德的病情,几乎将贺木额日斯忘了。
此时猛然有了贺木额日斯的消息,急忙问:“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