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穹庐内散发出的味道,头曼单于和独孤敖嘎立即明白,这排穹庐是整个营地的伙房。
原想半天的路,他们并没有带肉干,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了,便一头钻进了穹庐。
喝着伙夫端过来的醇香的奶茶,头曼单于问:“这好大的一片营房,怎么见不到人呀,人都去哪了?”
伙夫是一个热情而又爱说话的人,听了头曼单于的话,立即打开了话匣子,说他们万户长带兵去森林里打猎了,晚上才能回来。
“那狩猎的场面呀,那才叫壮观,全部按战场上对敌作战的要求排兵布阵,可红火了。”伙夫加强了语气,夸张地说。
头曼单于年轻的时候非常喜欢打猎,一听到打猎心里就痒痒。
可打猎就打猎吧,历史上哪有带着军队打猎的?
真也奇了,这个冒顿,玩什么都和别人不一样。
而独孤敖嘎则发现了冒顿练兵的长处:在狩猎场上练兵,围追堵截诸战法都能用的上,并且灵活机动,确实要比他在练兵场上练兵高明了一筹。
以后也得经常带龙城卫队到森林里来演习、训练才是。
因还不到吃饭时间,头曼单于又饿的发慌,伙夫给他们端上来一盆上次吃剩的熟肉,问头曼单于需要不需要热一下?
头曼单于摆了摆手,便和独孤敖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头曼单于一边吃一边问:“听说冒顿组建了一支卫队,有多少人呀?”
“你这人好大胆,竟敢直呼我们万户长的名号,找打呀!要不是看你年岁大了,怕你在雪地里冻死,我现在非将你赶出营地不可。”
伙夫瞪眼对头曼单于发起了脾气。
头曼单于与独孤敖嘎对望了一眼,想道,冒顿果然威风呀,连名字都不让人们直呼了。
头曼单于有意想弄个究竟,便追问:“是你们万户长不让人叫他的名字吗?是不是有谁不注意喊出了他的名字,便要挨打的呀?”
伙夫说:“那道不是。”
头曼单于继续问:“那究竟是什么人,不让喊你们万户长的大名的呢?”
伙夫说:“我们万户长对待部下亲如兄弟,是我们共同的大哥,谁能直呼大哥的名字呀。反正在我们营地,绝对没人呼我们万户长的名号,都尊敬地称他为万户长。”
“可我听说,你们的万户长对下属特别严厉,谁要是不将箭射向他的鸣镝所射的位置,便会遭到毒打的。”头曼单于以反驳的口气问。
伙夫认真辩护道:
“那是因为那些人该打。我们万户长反复地说,在战场上,兵士如果不理解主帅的意图,不向主帅刀指的方向突击,就不可能取得胜利。所以,在平时训练的时候,要求兵士绝对服从指挥官的命令。”
头曼单于和独孤敖嘎都觉得,冒顿尽管没带过兵没打过仗,可这样要求兵士是对的。
头曼单于的心里又荡起了对儿子的爱意来,同时还伴有几分得意。
头曼单于又问:“你们万户长不是忙得很嘛,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带着兵士到森林里寻开心呢?”
伙夫白了头曼单于一眼,认真说道:
“你这人说话好难听。什么叫寻开心呀,我们万户长说,打猎才是最好的练兵,只有打猎,才能真正训练出兵士的围追堵截能力和各级指挥官的应变能力、指挥能力。所以,官兵上下对打猎都非常重视。”
头曼单于可没有想到利用狩猎来练兵,更加觉得冒顿练兵有方,将来必成大气。
可冒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瞒着你的父亲私自集结军队呀。
你在集结军队的时候,就不能和父亲打声招呼吗?
现在,你让父亲如何替你开脱。
头曼单于觉得肚子已经添的差不多了,揉了揉酸麻的双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休息了这一阵,头曼单于感觉臀部也开始疼了,腰部更是酸软的使不上力气。
头曼单于活动了一下胳膊腿,便想先看一下兵营里的情况,然后到冒顿的穹庐里去休息。
头曼单于正准备推门出去,立即被伙夫拦住了。
伙夫瞪着眼睛歪着脖子,认真地说:“如果你们要走,我可以将你们送出营地,但营地里是不准外人随便走动的。”
头曼单于无奈地说:“我小解一下总可以吧。”
伙夫跟在头曼单于和独孤敖嘎的身后出了穹庐。
头曼单于突然听到一间穹庐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觉得奇怪,问伙夫:“那间穹庐里在干什么呀,声音这般的清脆响亮?”
伙夫更加得意,对头曼单于说:
“打铁呀,制作刀枪箭镞。过去我们的刀枪箭镞一直由南地传入,现在我们营地也能打造刀枪箭镞了。我们万户长的鸣镝就是在这里打造出来的,箭射出去还能带响,神气吧。”
头曼单于大奇,冒顿从哪里弄来的匠人呢?
头曼单于心里非常清楚,在匈奴,绝对不会有会打铁的手艺人。想过去看看,却被伙夫拦住了。
头曼单于的心里又流过一阵异样的感觉,想到,我匈奴的法律,抽刀一尺便是死罪。
你冒顿竟然明目张胆地制造刀枪,这又是啥罪?
冒顿呀冒顿,你真的要将我匈奴的天捅一个窟窿吗?
伙夫用手指着一处穹庐,说:
“我们现在不但能打造刀枪箭镞,还能制作地毡和皮衣、车辆。那边那几间大穹庐便是我们的毡匠作坊、皮匠作坊和木匠作坊。”
头曼单于与和独孤敖嘎又是一惊,都不知道冒顿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各种匠人。
在匈奴,最缺少的便是各种手艺人。
虽然有从大秦国过来的皮匠、毡匠在民间走动,却非常稀少。
伙夫不准两人随便走动,头曼单于和独孤敖嘎对了一下眼色,只好回到了穹庐,两人并排坐了下来。
头曼单于忿忿地想,仅仅在营地的边上,便看到了这么多的问题,谁知营地里面又隐藏了多少秘密?
等冒顿回来,一定要让他一一解释清楚,看他还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还有那漫山遍野的羊群,一定是冒顿强迫牧民上缴的吧,以供他的军队食用。
看来,自己真是不虚此行呀。
头曼单于胡思乱想着,实在是累了。
伙夫还在对头曼单于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头曼单于已经打起盹来。
正迷糊间,忽然听到外面人喊马嘶,头曼单于顿时睡意全消,知道是打猎的人回来了,想出去看看,那伙夫又不让他们随便走动,便对伙夫说:“是你们的万户长回来了吧,快带我去见他。”
伙夫重新打量起头曼单于和独孤敖嘎来,上上下下瞅了半天,问:
“你们不是过路的嘛,怎么又要见我们万户长?你们认识我们万户长吗?”
头曼单于笑道:“当然认识。如果你还不让我们随便走动的话,那就让你们万户长来见我。”
“呵呵,让我们万户长来见你?你以为你是谁呀,还让我们万户长来见你?”伙夫不屑地斜着眼睛看着头曼单于。
头曼单于笑了,说:“我看着他一天天长大,难道让他来看一看我都不行吗?”
两人正斗着嘴,穹庐门一动,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跳了进来,喊道:“野猪放哪儿?”
伙夫恭敬地给女孩弯了下腰。
头曼单于一端详,竟然认识这个小姑娘,是呼延吉乐的妹妹呼延阿木尔,笑着说:“你叫阿木尔是吧,快带我们去见你姐夫。”
呼延阿木尔看了头曼单于一眼,立即大惊,也不说话,转身向外跑的同时,嘴里喊道:“傲木嘎,你看谁来了!”
头曼单于和独孤敖嘎随后钻出了穹庐。
穹庐外黄昏已尽,黑暗早已降临。
透过穹庐里散发出暗淡的灯光,可以看到,穹庐前堆放着刚刚抬过来的野猪、麋鹿、狍子、獾子、野兔等猎物,看来今天收获颇丰。
兰傲木嘎被女孩喊了过来,上前一看,立即大惊失色,急忙弯腰施礼。
这时,呼延吉乐走了过来,对伙夫说:“吃不完的猎物都要拉成条挂起来,明年夏天就是上好的风干肉,行军打仗用得着。”
呼延阿木尔已经快速跑到呼延吉乐面前,说:“姐,你看谁来了。”
呼延吉乐走前一步,目光漫不经心地向头曼单于和独孤敖嘎看了过来。
呼延吉乐看清之后,立即大惊,一边近前施礼一边说:“阿爸,敖嘎将军,你们来了。”
独孤敖嘎看到呼延吉乐穿着一身普通猎人的皮衣,和自己初次见到她的装扮一样,显得格外精干。
头曼单于的心里特别喜欢这位儿媳,每次见到呼延吉乐,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头曼单于呵呵笑着,说:“你们回来了。这么多猎物,还猎到了野猪,收获不小呀。”
旁边的伙夫见兰傲木嘎对这两个老头如此尊敬,已知道这两位老人绝非寻常人物,或许真还是万户长的好朋友。
此时又见呼延吉乐称其中的一位老人阿爸,立即明白,原来是呼延吉乐的父亲,急忙讨好地说:
“他们两人已在我们这里呆了好长时间了,我给他们吃了肉,喝了奶茶。”
呼延吉乐也不答理伙夫,一边让呼延阿木尔赶快去唤冒顿回自己的穹庐,一边引着头曼单于和独孤敖嘎向冒顿的穹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