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
此言一出,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詹文君的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望着徐佑,轻声道:“徐郎君要白蛇做什么?”
“白蛇乃世间灵物,自然有它的妙用……”徐佑有后世的科学理念做底蕴,知道白蛇不过是白化病异变而成,任何品种任一条蛇,都可能变异成通体白色,没什么稀奇,只是概率多少的问题,跟神仙扯不上关系。
只是这些话不能直言,唯有世人皆信白蛇乃世间灵物,才可破了杜静之的死局。
詹文君没有说话,低头陷入了沉思当中,似乎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让她很是为难。
千琴却皱起了眉头,道:“白蛇等闲难以得见,虽然史不绝书,但实际上见过的人屈指可数。若是长年累月的搜寻不休,还可能偶然抓到,可这顷刻间,去哪里寻呢?”
百画嘻嘻笑道:“莫非徐郎君其实也无良策,故而第一个条件就如此让人为难?”
徐佑笑道:“两位小娘冤枉在下了。有真的白蛇最好,如果没有,还是那句话,穷则变,变则通,找一条巴蛇涂以白漆,远在十丈外不露破绽,也就是了!”
《山海经?海内南经》有:“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腹之疾。”《楚辞?天问》中亦有:“灵蛇吞象,厥大何如?”的记载。所谓的“巴蛇”、“灵蛇”,可能就是现今的蟒蛇的一种。这种蛇的产地多在秦岭、大巴山以南的南方地区,徐佑曾经考证过,具体大概有两个地方。一是大巴山,也就是四川和陕西的交界,也称蛇山。据《水经注》和《蜀中名胜记》记载,大巴山山北有“神蛇戊”、山南有“巴蛇洞”,皆古时流传下来的地名,还有无数关于巴蛇的传说。
另一处距离钱塘就要近的多了,《淮南子?本经训》载:“尧之时……封 、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断修蛇于洞庭。”修蛇即长蛇,亦即巴蛇。六朝宋的庾仲雍《江记》云:“羿屠巴蛇于洞庭,其骨若陵,故曰巴陵。”也就是说,在古时,人们在洞庭湖一带,发现了巴蛇的行踪或遗骸,并且不算少见。
“巴蛇……”
百画歪着脑袋想了想,拍着手道:“我想起来了,去年在汨水观竞渡时曾见乡间的捕蛇者抓到过此蛇,要十余人才能扛的起来。不过,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大么……”
《山海经》说巴蛇长八百尺,这个数据应该是夸大了,一般在四米左右,长的有七米,已经算是蛇类中的巨无霸了。
至于汨水,是汨罗江的分支,在北为罗水,在南为汨水,汇成一处后注入洞庭湖,屈原就自杀于此。
听了百画的话,徐佑确定巴蛇果然生活在洞庭一带,心头大定,道:“既然小娘亲眼见过,想必汨水附近还有,麻烦夫人即刻派人去那里求购一条巴蛇。”
千琴就是要跟徐佑唱反调,道:“就算有,可也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重金之下,岂有买不到的东西?”徐佑目视詹文君,她一直在低头沉思,一言不发,跟她之前表现出来的性格大相径庭,心中有些起疑,道:“只是此事需秘密进行,不可张扬。夫人以为如何?”
詹文君抬起头,道:“巴蛇好寻,此事不难。只是,徐郎君若打算以白漆涂之,恐怕众目睽睽之下,难免会有人瞧出不妥……”
《诗经?秦风》里“阪有漆、隰有栗”的一句,让中国用漆涂色的历史往前推了几千年。之后夏商周秦汉乃至魏晋南北朝,漆制工艺更是突飞猛进,到达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而白漆的技术最是简单实用,经久耐牢,不怕潮湿、不褪色,真将巴蛇涂成白蛇,除非抓住了拿到眼前细看,否则根本难以分辨真伪。
徐佑眼睛一亮,道:“夫人可是有更好的法子?”
他隐约猜到了一点,却不敢相信事情会如此之巧。詹文君点点头,道:“三年前,家舅去往益州巴东郡资丝锦运送三吴,途中迷路,夜宿于一处山水奇佳的所在。是夜电闪雷鸣,溪水突然暴涨,多名部曲遇难,仅家舅率两名腹心移至山林高处躲避,却不经意中发现了一条栖息在草丛的白蛇……”
“啊?”
发出惊讶声音的是百画,她身边的千琴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连冷若冰霜的万棋也不经意的蹙了下秀眉。
这件事,连她们都不知道!
徐佑穿越前的那个世界,霓虹国的岩国白蛇就是通过先进的技术手段,将白蛇的变异基因遗传了下来,成为可以人工培育的白蛇的一种。其他的,只要关注时事和新闻的人,都会记得河北那条被雷击而死的白蛇,还有金山区廊下镇某集团内的白蟒,至于蛇类饲养基地发现的白化病蛇更是多的数不清。
以此类推,就算此时没有专门的蛇场,但白蛇的个体数量应该也不算太稀少,只是古代有太多地方人类无法达到,且信息流通处于闭塞的程度,哪怕在某些深山老林有村野之人发现了白蛇,也很难传到文明世界。
所以,以郭勉的庞大财力,时不时的还要行商各地,真遇到白蛇,也不是不可想象的事!
徐佑大喜,道:“如此更妙!敢问夫人,这条白蛇还活着吧?有没人外人知道此事?”
詹文君摇头道:“那夜在场的只有两名心腹部曲,全都得了严命,不得将白蛇一事泄露给任何人知道。所以这三年来,白蛇一直养在居钱塘三十里外的明玉山中的隐宅内,除了家舅和我,无人能够得见。“
徐佑哈哈笑道:“由此可知,天意站在夫人这一边,任杜静之奸猾似鬼,也要喝夫人的……呃,若是让白蛇现世,不会引得郭公震怒吧?”他话到嘴边,才想起女子的脚也是私密,被男子喝洗脚水,无疑是公然调情,所以及时咽回了去。
詹文君决然道:“危难之际,连自身都不能保,何惜一蛇?”
“好,那就这么定了。接下来,需要夫人找寻二十名识字之人,要口才便利,说话明白,且可以受掌控。寻到后,把他们齐聚一处偏僻的宅子,禁止出入,等我前去安排。”
千琴受不了徐佑颐指气使的样子,冷哼道:“何谓可掌控?”
徐佑笑不作答,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为难。何濡却没他这么好说话,道:“有家室,贪财色,或者怕死,此等人,皆可掌控。”
千琴立刻追问道:“怎么个掌控法?”
“有家室,可以以家室胁迫;贪财色,可以以财色诱之;怕死,自然刀剑加颈。如此掌控,你觉得可否?”
千琴鄙夷道:“何郎君行事如此毒辣,到底怎么读的圣贤书?”
詹文君站起身,道:“你再口无遮拦,肆意羞辱贵客,那就不要再跟着我了。百画,明日去寻个人家,嫁了她出门!”
百画笑着道:“诺!阿姊,你是喜欢白白净净的郎君呢,还是喜欢老实敦厚的农夫呢?”
千琴瞪了百画一眼,赶忙跪下,匍匐于地,不敢做声。詹文君径自走到徐佑身前,双手作揖行了大礼,道:“给我一日时间,尽尊徐郎君吩咐!”
回到二楼厢房,三人对坐,左彣疑道:“郭勉为何如此紧张发现白蛇的事?不仅不对外宣扬,反倒藏的如此严密。按说白蛇乃灵物,要么报祥瑞敬献给主上,谋求恩赏,要么养于家宅,扬名吴地。我看郭勉乘金旌船招摇过市,不似这般淡薄之人。”
徐佑笑道:“风虎所言不差,只不过少算了一点。”
“望郎君赐教!”
徐佑望向何濡,道:“你来说吧!”
何濡冷笑道:“这还不简单?郭勉存的心思,可比名利要大的多了。若是所料不差,他是在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将白蛇献给江夏王呢。”
左彣更是不解,道:“郭勉不是跟江夏王关系匪浅吗?真要献蛇的话,三年前就可以啊,为何还要等?”
“他等的,是时局!别忘了,汉高祖可是斩了白蛇,才有了天下……”
左彣明白过来,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惊讶,何濡又转对徐佑道:“七郎,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测,有了白蛇一事,足以看出郭勉的野心。而他又是江夏王的肱骨,他的野心,不过是江夏王野心的延续而已。所以,这一次天赐良机,必须将詹氏救出虎口,跟郭勉好好的交个朋友!”
徐佑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道:“知道江东百姓最爱的是什么吗?”
何左二人齐齐摇头。
“是鬼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