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许宛蓉向前走了几步之时,陈文珑又问了一句:“大少夫人和大公子的婚事也是祁员外一手定的吗?”大少夫人身子一顿,转身道: “不错,我娘家与祁府是世交,我们的婚事也是由双方父母定下的。虽然如此,但我和她不一样。”她微微一笑,目光向祁二少夫人那边看了一眼,转身消失在门外,不见了身影。
大少夫人许宛蓉离开了,那个丫鬟仍然站在院子里,刘纨肥胖的身躯走出门外,又骂了几句,她看到陈文珑在看着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有什么好看,之后就进了屋,咚的一声,将门狠狠关上。
祁志伟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他手里拿着帐本在看,每翻一页都似乎很艰难。他见到陈文珑进来,想要起身,身子刚离开床,又不得不再次躺下。他无力的吁了口气,还想起来,陈文珑赶紧让他躺下,不让他起来。
祁志伟无力地说道:“昨天还好好的,谁曾想今早一起来觉得浑身难受,刚才大夫来看了看,说是受了凉不碍事,吃几副药就没事了。”
陈文珑从祁志伟手里拿走帐本,放在桌子上,说道:“大公子,可能是你昨晚在书房着了凉。我答应贵夫人,要劝你好好休息,你就别再管祁府的事情,让黄管家去处理好了。”
祁志伟道:“你见到拙荆了?”陈文珑将她去买药之事说了。祁志伟道:“好,既然陈兄弟如此说,那我就偷得浮生半日闲。对了,凶手查得怎么样了?陈兄弟登门造访,想必有结果了?”
陈文珑沉吟一阵,摇头道:“凶手还是毫无线索。”祁志伟面色惨淡,叹了口气,没再说话。陈文珑却说道:“大公子,我来是有别的事情要问你。”
祁志伟道:“什么事?”陈文天盯着祁志伟道:“大公子,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不是?”祁志伟惊讶地看着陈文珑,不明白他话中之意:“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文珑道:“陈兄昨晚说过,要全力支持我查案,只要对案子有利,叫你做什么都行,只要是你知道的,就会悉数相告,是不是?”祁志伟更加好奇:“不错,我是说过。怎么了?”
陈文珑不悦道:“可是,昨晚你却没有对我说实话”祁志伟面色一惊,道:“陈兄,这话从何说起?”
陈文珑道:“第一,你隐瞒了员外与二公子吵架的真实原因。第二,你明明认识那把匕首,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陈文珑语气变得严肃。
祁志伟没有说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将目光转身别处,不敢看陈文珑的眼睛。陈文珑道:“你如此做无非就是想保护二公子,对吗?”
祁志伟见陈文珑揭穿了自己的真实意图,他不再说话。志成与夫人有染之事,毕竟是家丑,能不说就尽量不说,至于那把匕首,他本想瞒过一时算一时,最好他们不要查出来。但是他也知道,那不可能,昨晚大厅中至少半数人都认得那把匕首,找出那把匕首的主人,是迟早的事,但是他没有想到陈文珑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可是现在,他不说也不行了。
他面现痛苦之色,说道:“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陈文珑道:“我只想听你亲口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良久,祁志伟才叹道:“唉,府里私下里确实纷传志成与我二娘有染之事,说他经常趁家父不在时,一个人偷偷溜进二娘的屋子,有好多人都看到了。起初我并不相信,只当是谣言而已,可是直到我亲眼看到他从二娘的屋内走出来,而且形迹十分可疑,仿佛在处处躲着人,生怕被别人看到,我就有点相信了。但我始终觉得志成尽管再怎么不成器,也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来,也许他是一时糊涂。宴会前的那次争吵就发生在我二娘的门前,家父狠狠地把他教训了一顿,让他不准再来找二娘。志成临走前扬言,说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家父。他说这句话时,声音特别大,惊动了好多人。陈兄弟,我相信这只是志成一时气愤随口而说,不能当真。我昨天之所以不说,就是因为害怕官府把他当作凶手。”
陈文珑微怒道:“你这样做不但保护不了二公子,反而会不利于查出凶手,会让我走许多弯曲路子,你明白吗?”祁志伟泯了泯干燥的嘴唇,神情极是委顿,他面现歉意,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也只是想保护弟弟,并没有想到其他太多情况。还请陈兄弟见谅。”
陈文珑见状,心中产生了恻隐之心,他说道:“那好,请你说实话,那把匕首是不是二公子的?”
祁志伟语气一顿,接着道:“不错。我兄弟二人每人一把同样匕首,他那把上面刻有‘成’字, 而我那把上面刻‘伟’字。我没看错,昨天那把匕首,当真是志成的。我想大家不说,应该都想保护他。”
这个祁志成的嫌疑越来越大,他不仅有作案时机,现在在连作案动机也有了,难道他真的是凶手吗?陈文珑不知道。抑或真是自己把案件想复杂了,其实真实的凶杀非常简单?祁志成完全可以将人杀了,再装作若无其事从里面走出来,待事发以后,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装成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引起大家的悲悯。再加上他是死者的儿子,谁也不会把凶手往他身上想,因为谁都会想,儿子是不会杀自己父亲的。事情真的这样吗?
陈文珑辞别祁志伟,离开房子。适才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个想法仍是是挥之不去,他厌恶地拍了拍太阳穴。
陈文珑并没有向前院走去,而是推开门,来到后院。后院里住着祁文镜夫妇和祁文俊。他突然有种想去拜访祁夫人的冲动。每次想起宴会上她那忧郁的眼神,陈文珑总觉着她有什么心事。但是,转念一想,她有心事与自己有什么相干,再说了,一个男子大白天闯进一个有夫之妇的屋里,尤其是礼数甚严的祁府,让外人看见成何体统?
他站在院子里,正犹疑不定,祁志成突然从祁夫人的房间走了出来。低着头,匆匆往外走去。陈文珑心里一惊,难道府里谣传都是真的,祁志成果然与祁夫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可是祁文镜昨晚刚死,他现在就来找祁夫人,在这当口儿,他胆子也太大了点吧!陈文珑本来想躲开,可祁志成却已快步向他这边走来,躲是来不及了,只好上前和他打招呼。
祁志成看了他一眼,从他身旁走过,一声也没吭,神情甚是慌张。陈文珑拦住他道:“二公子,留步!”祁志成没料到陈文珑会截住他,心里很是不快,问道:“什么事?该问的你昨晚不都问过了吗?”
陈文珑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祁志成,一字一句道:“不错,该问的我确实问过了,可你却对我有所隐瞒,该回答的却没有回答。”祁志成身形一顿,立在当地,神色更是大变。
他说话时语言明显闪烁其辞:“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陈文珑道:“我说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祁志成不耐烦地说道:“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胡扯。我要走了。”祁志成掉头就走。
待他转过身时,陈文珑试探着问道:“杀害员外的匕首,是不是你的?”祁志成突然身子猛地一颤,倏然转过身,脸色大变,惊恐地瞧着陈文珑,半晌才说道:“不错,那匕首确实是我的,但我没有杀他。”
陈文珑没有说话。祁志成有些焦急:“难道你不相信我?”陈文珑道:“那你也得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祁志成道:“反正我没杀人。信不信由你。”
陈文珑正色道:“退一步说,就算我相信有什么用,要让官府的人相信,尤其是那个林捕头,那才有用。现在凶器是你的,而你却说你没有杀害你的父亲,你这是口说无凭,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更何况是官府?”
祁志成用力咬着下唇,急切地问道:“那我怎么样才能让官府相信我不是凶手?”陈文珑沉默。他也没有办法让官府的人相信祁志成不是凶手。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所有的不利条件都指向了祁志成,无论是作案动机,还是作案时机,祁志成都完全具备。尽管现在官府的人有些情况还不知道,但他们迟早会查出这一切的,那时祁志成当真是百口莫辩了。陈文珑既然想不出什么法子,他只好沉默,也许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法子。
终于,他见祁志成也不再开口,心里仿佛在做着什么挣扎,脸上尽是绝望的神情。陈文珑心里有些不忍,他还是打破了沉默:“现在情况对你很不利,唯一能救你的法子就是找出杀害员外的凶手,澄清事实,为你洗脱罪名。所以你必须如实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
祁志成仿佛在绝望中得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好吧,只要能让官府相信我不是凶手,让我做什么都行。你想知道什么?”
陈文珑道:“你那把匕首放在什么地方?”祁志成面部肌肉微微一颤,像是极力忍受痛苦,他说道:“我就放在我卧房里的柜子抽屉里。”陈文珑道:“平时都放在那里吗?”
祁志成道:“不错,自从放到那里之后,就没动过。可是,当我昨晚回到屋内,打开抽屉时,却发现它不见了。”陈文珑道:“那你最后一次看到匕首是什么时候?”
祁志成道:“我不记得了。我以为它一直在里面的。直到昨晚我发现它居然插在家父的胸口上,起初我还是不敢相信,等我回到屋里后,惊奇地发现它确实不在了。我就更加相信杀死家父的那么匕首就是我的。”
陈文珑道:“平时那柜子的抽屉可否上锁?”祁志成道:“没有上锁,里面除了那件匕首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说,我也没有上锁的习惯。”陈文珑沉思道:“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有可能拿到那把匕首了?”
祁志成怀疑地问道:“你什么意思?”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惊讶地说道:“你是说,有人从我卧室里偷走了那把匕首,然后用它杀死了家父,栽赃嫁祸于我?”
陈文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目光向祁夫人房间方向瞥了一眼,问道:“你去祁夫人房间干什么去了?”祁志成身子猛地一震,像在在逃避陈文珑的眼光,他一句话也没说,仓皇失措地绕过陈文珑,急匆匆地走了。
难道真像谣传中所说的,他们之间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陈文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就在祁志成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转身说道:“这与家父之死没有关系。”陈文珑本想问“你怎么就知道没关系?”可是话还未出口,祁志成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文珑回转目光,忽然发现祁夫人房间里露出一个头来,但转眼就缩了回去。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拜访祁夫人。可是用什么借口好呢,就说是查案。可是,他转念又想,查案是官府的事情,就怕祁夫人不相信,到时一旦说破就尴尬了。就在他犹疑不定时,他身后传来声音。
“陈大哥,是你么?”陈文珑听出是祁梦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