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管家道:“我不喜欢他这个人。他有几次向我借银子,前两次我借了,可后来发现他是去赌钱,就再没借。后来他居然私自从帐上支银子,我说什么也不肯,为此他还差点动起手来。过了几天,不知道大老爷怎么知道了这件事,就把二少爷臭骂一顿。他以为是我在老爷面前告了他的状,所以至今他见了我还是怒目而视,说话从来不客气。”
陈文珑恍然大悟,难怪祁志成对黄管家如此憎恨,原因在此。突然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陈文珑勉强打起精神。他想了想道:“宴会前一天二公子和员外吵架,都有谁听到了?”
黄管家想都没想说道:“祁府里大多数人都听到了。”陈文珑道:“那你听清楚他们吵什么了吗?”黄管家道:“具体的内容我由于离得远,听不清楚,但偶尔也听到了一两句。”不等陈文珑开口问那两句是什么,黄管家就自己接着说道:“二公子大声地对大老爷说:‘你不得好死,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他说完,一甩袖子离开了,由于说话声音很大,很多人都听到了。”
陈文珑心头一惊,从种种行为来看,这个二公子确实值得怀疑。他现在没有时间去细想,而是问道:“那祁员外什么反应?”黄管家道:“大老爷当时气得浑身身发抖,大骂二公子不肖之子。”
陈文珑道:“对了,那天员外除了和二公子争吵外,还有没有和别人争吵?”黄管家一愣,随即会意,他说道:“你是说二老爷吧!”
陈文珑暗想,难道祁志成没说谎,祁文俊与他哥哥确实争吵过?陈文珑点头道:“不错。听人说二老爷嗜酒如命,做事疯疯癫癫,这令大老爷极为不满,再加上他常常向大老爷索要银两买酒,是以两人常常发生口角。是不是?”
经过半柱香时间的谈话,陈文珑渐渐发现黄管家并不是天生的不健谈,而是他好像在刻意的节制,仿佛在防范什么。但半柱香过后,两人漫无目的的闲谈,让黄管家似乎放松了警惕,开始侃侃而谈,这上陈文珑心中产生了一丝疑惑。
黄管家道:“大老爷为人正派,自然看不惯二老爷的行为。宴会前一天,他们争吵时,我正好也在那里。那天我正好去向老爷汇报宴席准备情况,走进他的书房,我发现大老爷坐着,二老爷站在地上,手里拿着酒瓶,不停地骂大老爷。二老爷怒气冲冲地说道:‘我告诉你,我是她的父亲,你没有权力再管我女儿,她的事情由我说了算。’大老爷道:‘二弟,我虽然不是她的父亲,但我也是她伯父,我也是想给她找个好的归宿,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二老爷冷笑道:‘算了吧,你只会为你自己着想。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都不会改变我当初的决定。除非我死了!’说着把酒瓶往地下猛地一摔,冲出书房。后来大老爷说,他准备取消大小姐与李家的婚约,可二老爷就是不肯,说来说去,两人吵了起来。”
原来他们二人的争吵却是为了大小姐祁梦琴,这一点又大出陈文珑的意料之外。那天祁文俊愤怒地离开书房,出门时正好被祁志成见到,因此祁志成才知道他们确实吵架了,至于具体原因显然他不知道,他只道当时他们和往常一样是为了银两而争吵。
陈文珑道:“看来大老爷对大小姐很好,是不是?”
黄管家道:“谁说不是呢。虽然她不是大老爷亲生女儿,但大老爷把她视为己出,疼爱有加。有次吃饭时,大老爷就说,如果哪一天他离开人世了,他的家产要分给大小姐一份作嫁妆。可见大老爷对大小姐是非常好,二老爷简直没法跟他比。后来听说二老爷私自与李府订了亲,大老爷非常不高兴,可是定礼已收,也是无可奈何。所以他就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这门亲事退了。”
陈文珑面前出现了祁梦琴那张娇艳的面孔,他说道:“祁员外想要退婚,想必也是遵循大小姐的意思,是不是?”黄管家神神秘秘地说道:“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陈文珑好奇地问道:“什么原因?”
黄管家道:“我听说李家人并不是真心要结亲的。”陈文珑更加好奇:“此话怎讲?”黄管家说道:“是这样。我常去外面购置府内所需东西,和各个店铺的掌柜混得很熟,常听那些店铺掌柜说道,李府尽管外面冠冕堂皇,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已不同往日。甚至还欠了几家店铺的银子,至今没还上。他们说,李家这次与祁府结亲,自然是另有目的。”
陈文珑重复道:“另有目的?”黄管家道:“他们说李家的目的似乎是大小姐的那份嫁妆钱,以此来解燃眉之急。其实,当初大老爷知道订亲之事后,也没怎么说反对,只是有些不高兴罢了。可是,后来他却要提出退婚,显然他也听说了李家的事情,才做出的决定。”
陈文珑也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他准备起身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黄管家,我听说纪大人他们几个每年都来好几次,是吗?”黄管家道:“不错。”
陈文珑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来祁府做什么?”
黄管家道:“他们每次来,都和大老爷在书房待半天,像是在商量什么事,说话的声音非常小。有次我居然看到纪大人将剑架在老爷的脖子上,威逼老爷交出什么东西。他们一年之中要来四五次,要么自己来,要么派人前来送信。更让人吃惊的是,前几天,府里出现了盗贼,事后清查发现一两银子也没丢失,只是老爷的书房被翻了个乱七八糟。”
陈文珑疑道:“窃贼抓到了吗?”
黄管家摇头道:“没有。大老爷不让声张,所以此事只有大老爷和我知道。但我总觉得……”他欲言又止,陈文珑接着他的话道:“你怀疑是那几个客人所为,是么?”黄管家道:“不错,我一直就怀疑他们。”
陈文珑道:“那你给员外说过你的想法么?”
黄管家苦笑道:“没有,那几个客人是大老爷的至交好友,倘若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老爷也不会相信,再说,我又没真凭实据,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最后落得个自讨没趣,所以还不如不说。”
陈文珑沉吟道:“那倒是。对了,你五年前来府里的,是不是?”黄管家点头道:“不错,多亏了大公子救了我,否则我当真要冻死街头了。”
陈文珑道:“那几个太监是什么时候到的?”黄管家道:“他们是寿宴前两天到的。他们本来急着回京复命,要当天宣读圣旨。但是老爷让他们在府里住两天,说是到了宴会那天再宣读。至于延误之罪,他会写信给皇帝解释的。他们就住在前院厢房。不过下午他们就回京复命了。”
临走前,陈文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结束了对话:“黄管家,你身为祁府的管家,你对你的主人祁员外应该非常了解,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老爷为人和善,体恤下人,做事认真,深得府中下人的尊敬。他虽然已是古稀之年,但头脑依然敏锐。府里的每一笔帐目,他都会亲自过目,重大事宜都必须向他请示。就因为这样,他与大公子会发生分歧,但很快就会和好,毕竟两人是父子关系。自打大公子应考失利,打消了科举入仕的念头后,老爷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二公子身上,可他……”黄管家道缓缓叙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