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镖局*凉亭——
水车仍在吱吱呀呀的响着,李凤娘手中攥着一个刚刚绣好的荷包,呆呆的坐在凉亭中。“雷师兄,”李凤娘看到雷剑经过前方的拱形门,站起身喊道。
雷剑笑了笑,走近凉亭,站在凉亭外笑道,“小师妹,天凉了,这里水汽大。还是不要久坐的好。”
李凤娘轻轻的咬了咬嘴唇,走出凉亭,站在雷剑面前,羞涩的说道,“师兄,这个,送你。”把荷包递到雷剑面前。黄色的荷包上绣着一只红凤。
雷剑没有立即去接。却是笑道,“师妹,多谢了。去年你送的,还很香呢。”
“今年我只放了薄荷。”李凤娘没有缩回手。
雷剑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笑道,“做师兄的却寒碜了,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如果你愿意,你是可以给的。”李凤娘苦笑了一下。雷剑却是一愣,心中突突乱跳:话中有话。
李凤娘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到底,她有她的骄傲,她有她的不安,虽然她知道孟遥说的是对的——爱一个人总是要清清楚楚的让他明白。但是,她隐藏的太久了。反而不知道要如何说破。而且,她更害怕如果说破就连若有似无的去偷偷的爱着的权力都会失去。她不敢,她承受不起后果。
雷剑紧张的等待着。自从孟遥告诉他以后,他就一直下意识的躲着自己的这个小师妹。她要的感情,他给不起,如果要赤裸裸的说破,他又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一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子。难道,今天,注定要有个结局吗?
李凤娘看着雷剑俊美的五官,脸上泛着淡淡的笑容,总是这样——客气的表情。李凤娘心中不免低落了,继而愤恨起来,脸上的表情又罩上了一层寒霜,“我知道你去过苗若水的坟墓。”
雷剑诧异万分。若水!一想起若水。雷剑的眼光里就充满了温柔,眉头上却刻满了悲伤。
李凤娘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她又何尝猜不到他心里想什么呢,心中如同刀子般滑过,凄苦万分,“师兄,苗若水给不了你的,我能给你。”
“师妹,谢谢你,你给我的这个荷包就够重了。”雷剑躲开李凤娘热切的眼神,轻描淡写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李凤娘的掘犟的扬起脸。谁说,抬起头,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由于草地比较柔弱,孟遥除了脚踝脱臼之外,也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那也全是衣服摩擦造成的,涂了点药膏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而脚踝处正骨之后,涂了点药膏,只等浮肿消退那就OK大吉了。只不过背部的皮肉疼痛她是必定要受的。
已经是骑马后的第三天了。孟遥早就可以一瘸一拐的走路了。只不过她被雷剑禁足了。废话,你的朋友托付你照顾人,结果你把她照顾的满身是伤,叫你你能交代啊?所以,为了安全起见,雷剑之差把孟遥绑在床上了。好在李佩娘和雷剑时不时过来问候,孟遥虽然无聊但也不是百无聊赖。
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这些天来,雷诺都快要把她的房间的门槛踏破了,所以,孟现对雷剑的脚步声熟悉的都不用费心辨认了。现在孟遥立即趴在床上开始哼哼唧唧。以往在家的时候,不论是生病还是受伤,她的传统惯例是——就算不怎么疼她也要叫得凄惨一点——这样老爸老妈才会百般珍爱,就连老哥这个时候都会任她差遣。所以,这种百试不爽的赖皮伎俩,孟遥可不会忘记。
“还疼吗?”雷剑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拿你的背当滑板试试?”孟遥俏皮的笑道。
“师姐说,你背后的伤都已经结渣了。按说——”雷剑忍着笑,拖着腔调说道,“不会疼了。”
呃?怎么忘记了,这些天帮自己换药的佩娘姐姐才是最清楚自己的伤情的人啊。孟遥语塞。
雷剑坐在床沿上,仔细的检视了一下孟遥的脚踝,笑得,“好了,再过两天你就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孟遥撇了撇嘴,当众被揭穿把戏可没什么趣。
“不高兴吗?”雷剑继续笑眯眯的问道。
孟遥把脸枕在搭叠在一起的手背上,奇怪的问道,“狐狸哥哥,这个镖局的人都是你的亲人吗?”
雷剑点点了头。很好笑这丫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敢用真面目见人啊?”孟遥继续问道。
“什么?”
“你是不是怕自己长得象狐狸,人家笑话啊?”孟遥可不懂什么含蓄。
雷剑放声大笑,揶揄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你这么会做面具,你也给我做一个吧。”孟遥可是信以为真,她本来就是这么想得嘛,“我要一个长得象老虎的面具。”
雷剑觉得不解,也觉得好笑,这丫头不会把高超的易容术看成了小摊上摆着的牛皮面具那么简单吧。
“你要做什么?”雷剑问道。
“当然是带拉。”孟遥笑得,想了想,忍不住告诉雷剑自己的打算,“到时候你用你原来的脸,我就带上这个象老虎的脸,人家就会觉得你比我漂亮多了,就不会有人觉得你丑了。呵呵。”
小丫头原来是这个打算啊。雷剑哭笑不得,“那也不需要象老虎啊。”
“到时候,咱们就是标准的‘狐假虎威’,我做老大,罩着你。呵呵。”孟遥笑道。
雷剑实在不知道该对这么孩子气的异想天开说什么好,于是放声大笑。
孟遥趴在雷剑的腿旁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狐狸哥哥,这两天我听其它人说城里有个酒楼很好玩的,等我的脚好了,咱们去玩吧。听人说里面还有唱小曲的,可热闹了。”
“还要玩?”雷剑笑道,“头一天出去就闹成这样,谁还敢带你?”
“我哪里是为了我啊,”孟遥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为你好。咱们先探探路,要是真的很好玩呢,等天奇哥哥过来接我的时候,难道你不要尽地主之谊?到时候我们就带天奇哥哥去酒楼吃饭。多好?”
明明是为了自己,却说的那么大义凛然。难怪天奇在向自己说起她的时候会眼睛放光。雷剑看着孟遥,觉得真的是开心。
“说到天奇,估计过两天他就能到了。”雷剑笑道。
“真的?!”孟遥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兴奋的不能自已,“说话要算话,不能骗我。咱们拉钩。”
孟遥伸出了小拇指。雷剑叹了一口气,也伸出了手指……
一波一波的笑声从打开的窗户处开散开来,越传越远。
李凤娘远远的站在庭院中,从她的角度,可以从大开的窗户里看到床上的孟遥和雷剑开怀大笑的身影。李凤娘的脸上挂着比深秋更为凄凉的萧瑟。
“师妹。”冯玉朋站在李凤娘的身后,轻声的叫道。
李凤娘慢慢转过身来,眼神空洞,“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客气的疏远的笑,从来没有这么畅意的笑过。”
“师妹……”冯玉朋本来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现在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真的这么不招人喜欢,这么让人讨厌吗?”李凤娘轻声的问。
“没有,师妹,你是天底下最漂亮,最让人喜爱的女人。师弟只是,只是——”冯玉朋想要找个理由来安慰凤娘,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急得两只手攥起了拳头。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都是因为那个小丫头。要是她没有来,雷师弟也不会冷落了凤娘,凤娘就不会不开心的。眼里的凶光暴涨,定定的直视着屋里笑得前仰后合的孟遥。
李凤娘幽幽转过身,寂寂的离开了。秋风起了。身后是一地的黄叶……
——长风镖局*夜——
房门被轻手轻脚的打开,一个胖硕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中指一点,原本就睡得熟熟的孟遥彻底的晕了过去。那人背起孟遥,走出屋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街道上远远的传来一声锣声,紧接着是巡夜的人的喊叫:“稍安勿躁,小心火烛——”,夜是这么的浓,谁不是在梦乡里会周公呢?
冯玉朋一身夜行衣,把孟遥带到一个废弃已久的庄园里,往地上的乱草上一丢,把背上的包袱解了下来,扔到了孟遥的身旁。
冯玉朋看着站定,轻轻的说道,“虽然多少都对不住你。但是,你既然不属于这里,还是各归各处的好。你不在,一切还会像是从前。凤娘也会快乐些。包袱里的银两和衣物足够你一个月的花销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冯玉朋纵身一跃,跳上墙头,几个跃起,身影就深深的溶到了夜的深处。
夜的寒冷让孟遥躬紧了身子,终于冻醒了。四处摇摆的黑嘘嘘的树叶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啊——!”孟遥的尖叫惊的乌鸦扑棱一声从树枝上飞走。
这里是哪里?!这是孟遥脑袋里唯一的问题。连连拍了自己的脸好几巴掌,孟遥才确定自己没有做梦。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