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遥奇怪的看着雷剑,问道,“那个,那个,”想了半天没有想起他名字,于是索性说道,“狐狸伯伯,这条路好像不是出城的路啊?”
雷剑没有回答。孟遥抬起的头正好可以看到被月光耀的清清楚楚的雷剑那张严肃的脸。那是一张布满了寒冷和萧瑟的脸。孟遥的心怦怦直跳,不敢再问下去。
树林中遮天蔽日,周遭是一片漆黑。孟遥只听的到自己浓浓的喘息声和重重的马蹄声,依稀辨得马儿好像是往山上走。足有大半个时辰,雷剑喝住马,翻身下马,接着把孟遥从马上扶了下来。
雷剑从马上扯下酒袋,温暖的大手扶助孟遥的腰,领着孟遥走向树林深处。
月光是这么的明亮,孟遥清晰的看出树林深处竟然有一片极大的空地。中央是一座修葺得十分讲究的坟墓。孟遥只觉得浑身一冷。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雷剑的衣角。
雷剑一脸的萧索。似乎什么都没有在意到。
“萧天云爱妻苗若水之墓。”孟遥小声的念道。这几个字不是繁体,到认得方便。只是心中一动。萧天云的妻子埋在这里?孟遥到萧华山庄不长,但是偶尔间也曾听到燕子提起过大少爷有一个已经过世了三年的妻子。原来是埋在这里。这么说,这里是萧华山庄的后山了?那么萧华园就在附近了?
孟遥心中兀自浮想联翩,思考着自己穿越过来时到底在坟墓的什么方向,这时,雷剑却已经盘坐在苗若水的幕前。孟遥看到雷剑狠狠的拔掉塞子,狠狠的大口大口的灌着酒。
孟遥看看墓碑,看看雷剑,突然觉得自己闯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境。于是悄悄的坐到了旁边。
三年了,若水,我以为你会是幸福的;若水,我以为你会是开心的;若水,当初我自以为是的决定,你恨我吗?我一直没有来看你,你怪我吗?你生气吗?你,寂寞吗?雷剑的心像是被万箭一点一点的刺穿着。眼泪早已经纵横覆遍了他的脸。他只能一口一口狠狠的用烈酒来烧掉自己的心,才会觉得不那么痛。
孟遥惊诧的看着雷剑。她看到雷剑的泪光闪烁的有如天上的星星,她看得懂那用身体写就的悲哀,绝望,痛悔,无奈……
雷剑的每一次举杯都仿佛是想要拿一把刀刺穿自己的胸膛。该是怎么的悲伤才会让他哭的这么伤心啊?孟遥起先只是害怕,可是看着看着眼里竟然也簌簌的流下了眼泪。想必他、萧大哥还有若水姑娘之间曾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吧。
雷剑拼命的喝着,喝着,忽然从地上跃起,从身后抽出宝剑,刷刷的舞起来。那剑光有如流星,有如闪电,孟遥的眼睛被剑光晃的心神动摇。雷剑的身形步法奇怪,就像是移神幻影一般。往昔和若水在一块练剑时的一幕一幕浮上心头,娇笑巧颦,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在雷剑的脑海中掠过。
我以为我已经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你了,可是,若水啊,我以为忘记的,却还是记得你的一颦一笑。若水啊,你现在好吗?雷剑的泪伴着身形的移动洒落在林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使得是哪一招哪一势,他只是不自觉的使着,心痛的有如刀绞。突然间剑光一闪,孟遥身子一震——雷剑的剑脱手了,一下子扎在一棵树干上兀自晃动不已。雷剑摇摇晃晃的立定,又开始大口大口的灌着酒。
孟遥捂住胸口,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好痛啊:喜欢的人成了别人的妻子,很早很早以前,他的心必定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吧;可是,现在却还要一个人重新揭破那段往事,回顾伤口,没有结渣就又要戳破的感觉一定比死还难受吧?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象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孟遥小声的唱道,雷剑仍在狠命的灌着自己,“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孟遥看到雷诺的身子动了一下,放低了手中的酒袋,孟遥知道他听进去自己的歌声了,于是稍稍提高声音继续唱道,“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努力为你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浮现,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仿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雷剑已经重新坐回地上,孟遥知道他的心必定已经开始稍稍平静了,“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雷剑因为这句轻轻的呜咽起来,孟遥又稍稍提高声音唱道,“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孟遥站起身来走到雷剑面前蹲下,轻声柔柔的唱道,“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温暖我胸口。”
狐狸伯伯,我不知道这首歌是不是符合你的心情,但是,我最想让你知道的是最后这句话啊。往事已已,曾有的快乐是不会上锈的。不论有多少难以明状的痛苦,但是毕竟你曾经拥抱过快乐。不是吗?这些不就足以让自己感激了,不是吗?
雷剑抬眼望着孟遥,深深的望着,许久都没有说话。孟遥恨不得在自己头上、眼睛里、全部刻满“真诚”两个字。她真怕,痛过了的雷剑会因为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哭而尴尬。他是天奇的最好的朋友啊,如果天奇在一定不愿意看到他难过啊。我只是一个笨笨的小丫头,只能用这些一厢情愿的办法去安慰他啊。
雷剑低下头,转脸又看了看苗若水的墓碑,站起身来,手摸着墓碑上的字,说道,“我们走吧。”
孟遥呆呆的看着雷剑走到树旁拔出自己的剑,然后剑入鞘,然后走开。孟遥看看墓碑,看看远去的狐狸的身影,恨恨的想:小人!说走就走!早知道我就不陪你哭得这么伤心了。晕死,我还唱什么歌啊?!孟遥跺跺脚,于是连忙跑起来。
“啊!”孟遥一脚跌在地上,标准的狗啃泥的姿势。突然身下一空,孟遥的身子已经被人抱起。孟遥惊讶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折回来的雷剑,心中感叹的想道:狐狸伯伯原来也不坏嘛!
折腾了大半宿,天都见亮了。好在一路上没有人,马儿跑的欢快。也没有遇到什么额外的盘查阻挡。
凤翔距离洛阳有三天的路程。头一天骑马时间太长,孟遥就直嚷嚷大腿屁股疼,所以,雷剑不敢很勉强她,很多时候不过信马游缰,两个人到似游山玩水一般。
好在孟遥本身就是一个憋不住嘴的人,再加上害怕她的狐狸伯伯太郁闷,于是一路上小曲,笑话着实讲了不少。虽然漫漫长路,两个人到也有说有笑。
这日,路过一个小镇,天将日暮。两人投了一家客栈。因为孟遥第一次住店的经历太过印象深刻,所以这两天住店孟遥死活都要和雷剑住在一间房间。几天下来,雷剑到也习惯了。只不过每天睡在椅子上不免腰身有些不舒服,好在练武之人也是常事,所以也不计较那么多。
次日日上三杆,孟遥仍然骑在被子上呼呼大睡。忽然觉得鼻子吸气不痛快起来。睁开眼睛,一张好帅好帅的面孔映在自己的头顶上。
呃?孟遥一惊?哇塞!好帅啊!孟遥都已经不能去形容了。长发束起,耳前却各有一缕垂在胸前,越加修饰的鹅蛋般的白玉脸庞明艳动人。孟遥要不是知道大堂男子的装扮,她真的以为眼前的会是个女子!自己想要找出词汇去形容眼前的人,却发现原来世间真有言语难以形容的美丽。
雷剑见到孟遥醒了,松开了捏着她的鼻子的手,心里感叹:真是小猪一头啊。自己进进出出这么多次了,竟然一次也没有惊醒,厉害!
“起床!”雷剑喊道。
“呃?狐狸伯伯?”孟遥大惑不解。
“雷——剑!”雷剑更正道。虽然自己不是很介意她怎么叫。但是马上就到镖局了。要是大家听到她这么叫自己,自己岂不是被人讪笑死了?!
“狐狸,你怎么了?”孟遥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记住,到了镖局之后,要么称呼我为雷剑,要是尊敬我呢就称呼我一声雷大哥。不准在叫我狐狸,或者狐狸伯伯了。知道吗?”雷剑叮嘱道。
孟遥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啊!要见故人了才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啊!不过,也太虚荣了吧?长成狐狸不是你的错,但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是你的错。你就是把自己化妆成天上有地上无的,那你也还是长得象狐狸。切!孟遥心里想着,脸上就表现出来了。雷剑何等聪明,用脚趾想也知道孟遥一定又是在嘲笑自己又换了一张脸。可是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其实,这张脸才是自己本来的脸。要不是要回家了,他才不会拿下素日里带的人皮面具。
吃过早饭,两人就上路了。不到晌午两人就进了凤翔城。长风镖局坐落在一条最繁华的街道上。匾额上挂着金字招牌,大门口蹲踞着两头威武的石狮。孟遥正在暗叹着气派,雷剑已经翻身下马,回首将孟遥抱了下来。迎上前的几个镖师虽然奇怪着三师兄会这样殷勤的伺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相公,但是都没有多话。自有人把马牵了下去。
孟遥从大门里穿过去,有几十个大汉在嘿哈有声的练着武功,穿过一个拱门,还又有七八个人在一起比划着刀枪剑戟,又是一个拱门,两边都是一排排低矮的瓦房。又是一拐,居然别有洞天,是一个不小的花园。孟遥听到假山上传来的哗哗的水声,寻声望去,在假山旁边有一个水车,水就是由水车送到假山之上,然后又哗哗的流下来的。水车正对面是一个小亭子。亭子中坐着两个漂亮的女人。
见到雷剑,李佩娘和李凤娘站了起来。
“三师弟,你回来了。”李佩娘笑道,看到孟遥询问道,“这位是?”
雷剑欠了欠身,笑道,“原来师姐和师妹都在。”接着介绍道,“这位是孟遥,我,新认识的朋友。”然后对孟遥说,“这位是我的大师姐李佩娘,那位是我的小师妹李凤娘。”
孟遥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女子,说道,“两位姐姐好。”
“原来是个小姑娘啊。”李佩娘走来拉住孟遥的手笑道,“没想到是这么个标致的可人儿。”说完,故意瞟了雷剑一眼。
李凤娘站在亭子中脸色一变,怔怔的看着雷剑,欲言又止,突然间把手中原来拿着的一朵花仍在地上,扭头就走。
孟遥觉得眼熟的要命,李凤娘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而且这张脸好像也曾在哪里见过似的。脑海中忽然一道闪电划过,那个女子,那个曾在马蹄下救过自己的女子!
“凤娘姐姐!”孟遥急忙喊道。李凤娘脚步一停。孟遥这个时候也跑到了李凤娘的面前,兴奋的比划道,“凤娘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很早以前,在洛阳,你救过的那个女孩啊?”
李凤娘冷冷的看着孟遥,一双美目却似冰山的一角,闪着寒光,冷冷的绕过孟遥脸庞,斜斜的刺向雷剑,扭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遥诧异的怔在当地。心中难过道:凤娘姐姐为什么会这么冷淡了呢?她忘记我了吗?可是,那不是忘记我的眼神,那是根本不曾看见我的眼神。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