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航叔俯身靠近凌晔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凌晔的心情很复杂。
陈如娘作为他前世的岳母,他虽称不上多尊敬,该有的面子他也是会顾及的。
只记得是个贤良淑德的长辈。
若不是重来一回,经历了这些,哪里会知晓陈如娘的面目。
也是,宋玉庭的冲关一怒为红颜,舍弃了全部,只为与一个姨娘白头到老。
想必,陈如娘在府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陈如娘出此下策,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吧。
只是……
凌晔黯了黯眼眸,他对不起的只有她而已。
伤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
陈如娘从福满楼归来,双眼虽有些红红的,一看就是有哭过的痕迹,好在有白色的帏帽遮掩,到也瞧不出什么。
听雪和南霜买了糕点回来,累的去了半条命,虽惊疑夫人在马车内都带着帏帽,想着夫人阴晴不定的脾气,两个人都心有灵犀的没有开口。
安庆府衙自然是安庆府的中心,最繁华的地方。
陈如娘吩咐了几句,马车就低调的从门口绕过,进了侧门的小巷子。
“停,停。”车夫眼见一人带着竹帽挡在路中间,见马嘴巴都快碰到帽檐都不避让。
“你小子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很危险!”车夫跳下马来,马鞭打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人抬起头,扬起脸,恰逢一阵秋风吹过,露出女子特有的清秀的脸来。
“你……“冒上口的脏话突然在舌尖一打转,车夫硬生生的把冒上嘴边咽了下去。
”苏嬷嬷,你在里面的吧?“女子轻轻的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马车里头的人听见。
这声音!
陈如娘精神一震,不待夫人开口,苏嬷嬷就抢先掀开了帘子。
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巴掌小脸,以往见惯这人的各种伪装,突然看到这张脸,苏嬷嬷有些愣神,“绘兰?”
成绘兰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你,你怎么来了?”还是这样明目张胆!苏嬷嬷只觉得舌头都要打结在一起了,这么多人看到了!
“姨母,不是你让我来安庆找你的吗?”成绘兰勾起一抹轻笑,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苏嬷嬷僵了僵,姨母?
苏嬷嬷从来都知道这成绘兰不按常理出牌,也极少用素颜现身,这回又玩什么?
“嬷嬷,自然是亲戚,就请进府里去,好好招待。”陈如娘昨日还念着成绘兰的药,正愁着如何去寻她。这到巧,今日就送上门来。
隔着帘布,成绘兰又听到了熟悉的语调,心里涌上一股恨意。只不过她面上却不动神色。
如玉轩内,陈如娘收起了嘴边的笑,沉默片刻,瞧着一旁的成绘兰。
成绘兰嘴角带着笑意,就仿佛她叙说的只是旁人之间的事。
逐出师门!
陈如娘瞧着眼前的人嘴角含笑,可这眼里却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在生气!
她在恨她!
桐庐医派,多少人挤破头皮想进去的医派!
而成绘兰就这样被驱逐了。
是!她该恨她的!
“我一直遵守我的诺言,没有对任何人说上半字。”
是,你是没有对外说上半字。可是,我的师门还是知道了,知道了我杀了人,毁了医德,失去了做一名大夫的资格。
还有……
宋家小姐的嗓子和记忆……
不,她不是宋家小姐。
可悲的是,她毁了她。
害她有家无回,失去有关双亲的所有记忆,更恨的是,还要认贼做母。
“我也一直遵守我的诺言,所以我来了。”成绘兰忍住心中的波浪汹涌,不冷不淡道。
陈如娘略有些诧异的抬眸,转瞬又恢复平静。
“好。”
“宋夫人,如此一来,等小姐的病一好,我们就两清了。”
陈如娘木木的板着脸。
两清。
怎么能两的清。
先前是成绘兰的把柄在她的手里,仍由她摆布。
现在倒全反着来了,她让陈绘兰做的事都成了把柄,能让她失去所有的把柄。
但是她不能慌。
陈如娘似非似笑的抬起眸,“是啊,等我女儿的病好了,自然就两清了。”
…………
隔壁院的人倒是安分了几天,柳芸曦漫不经心的踢着院里的小石头。
她现在已经能很流利的说上话了,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多心,她总能感觉,娘望向她的眼光总是躲躲闪闪的,看她如此进步,娘的反应总是淡淡的。
反观爹爹倒是兴奋异常。
只是,
爹爹添了儿子,这是她最生爹爹气的地方!
那宋子宽有什么好!
爹爹走到哪都如沐春风,笑得合不拢嘴。
柳芸曦狠狠的磨牙,后盾!不用她给那奶娃娃擦屁股就不错了!
”珠珠。来,来娘这来。“陈如娘倚在门口,显然一副来了许久的模样。
柳芸曦奔跳的上前,一眼就瞄到了不同于半双她们丫鬟装扮的人。
已经恢复如初了。
成绘兰终于露出了这几日以来最为暖心的笑。
“娘。”柳芸曦奔进陈如娘的怀里。
陈如娘半抱着柳芸曦,爱怜的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哼,真做作。
成绘兰冷眼相看,真讽刺,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信了陈如娘爱女心切呢。
成绘兰瞧着小萝莉无辜的大眼,心里毫无预兆的一软,眼神也缓和下来了。
“无论是你还是宋家夫人都是有因才有果,唯那孩子既没有因也没有果,你做的错事,自然也要由你亲自来板正。”
成绘兰脑海里驻足在白衣男子的背身而立的那幅画里。
“是。”
因与果。
可不是吗?成绘兰轻嘲。
“珠珠,这是你新来的丫鬟,过来见见。”陈如娘柔声。
丫鬟?
柳芸曦侧头望去,“你叫什么?”
陈如娘一怔,对啊,成绘兰的名字怕是不能再用了,这个名字已经与桐庐医派的小神仙划上了等号。
“禀小姐,您可以叫我绘兰。”成绘兰垂眸,她成绘兰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好一个成绘兰。
陈如娘冷哼。
进了这宋府,想出去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