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娘。”宋玉庭进门,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陈如娘,从他们成婚已经整整七年了,他自认为这七年,他没有对不起陈如娘的地方。
他们成婚四年后才好不容易有了珠珠,要不是如娘不能生育,他也不会纳了绫娘,他也曾经是想和她好好过日子的。
甚至连陈如娘不能生育的事情他都死死的瞒着不让家中长辈知道,因为他知道母亲一直对他们的婚事不满。在他不在的时候,他也不想让如娘受委屈。就算珠珠作为他的嫡长女不能开口说话,他都认了。
只是宋家作为百年的书香世家,他作为府里的大少爷若是没有后,宋家百年的传承就断在他手里,他宋玉庭不敢担这个责,所以他想要个儿子继承香火有错吗?
“怎么了?玉庭哥哥?”因为自小相识,就是成婚后,陈如娘偶尔也会用上儿时的称呼。她看了看外头,夜色已深,这个时候,宋玉庭刚有了心心念念的儿子,怎么没陪在那贱人身边,反而上她这来了?
看着宋玉庭这副怒气冲冲的神色,自然不是准备歇在她处的模样。莫不是,宋子宽出了什么偏差?
陈如娘坦荡荡的回视,反正她没做什么亏心事。
“我就问你,你先前想把子宽养在膝下,可是真心的喜欢他?”
陈如娘眼中闪过异色,原来是为这个?
“这是自然,哥哥,这是你的长子也就是我如娘的孩子,你也知道……。”陈如娘顿了顿,还是艰难的开了口,“我已无在做人母的机会,这子宽养在我膝下,定是当亲子相待的。”
这一席话说的极为中肯感性,若放在平日里,宋玉庭是信的。
可今日。
“你明知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害绫娘,想方设法的不让孩子出世!”
什么!
陈如娘抬头,整张脸都充满着惊疑。
宋玉庭平日里断了那么多案件,见过了成千上百的犯人,当下看到陈如娘这表情,倒是真的不是在作假的样子。可是,这府里最不欢喜子宽出生的,只有陈如娘了了,更何况这些事情只有陈如娘能做。
“玉庭哥哥,你说什么。”陈如娘是想害那林小贱人,可是从来都不想伤害他宋玉庭的儿子!所以她才精心准备,想等那贱人十月怀胎生产之时再动手!她却没有算到那贱人竟然提前两个月生产了。
就算逃过了生产,往后那贱人也不一定能好好的活下来。
毕竟,什么产后恶露调养不当是能致人于死地的。
可是!
这些都只是她的计划。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做!
宋玉庭就冲到她面前指责她!
“你借母亲的手送来的那些给绫娘进补的药材,甚至是送来的几尺云锦都被人事先染上麝香,然后用薰香遮掩,对于母亲赏赐的东西,绫娘当然是爱不释手,这云锦做的衣裳更是天天不离身,而这次绫娘早产就是因为吃了些京里送来的药材。幸而稳婆来的及时,不然就是一尸两命了!这药材是你亲自带来的!你作何解释!”
宋玉庭至今想起那产房进出的血水都还心有余悸,他怕!他怕他得之不易的珍宝又要被人给毁了!
陈如娘只觉得遍体生寒,当初她来时,婆婆确实让她捎了半车物品虽说点明是为儿子准备的,可满车的滋补药材,瞎子都知道是给谁的。自己的婆婆总生不出害孙子的心吧?
她陈如娘也不愿掺和婆婆的东西,所以在她停宿徽州的时候,就让南湘将这一部分先行送回来了。
她没动过!
“那半车东西确实是母亲亲手准备的,我碰都没碰过。”
“你没碰过,那难道是母亲?”宋玉庭拖了长长的尾音,看着陈如娘惨白的小脸。
是啊,她说没有做过,那还会有谁?母亲是更不可能做这件事害自己的亲孙子的。就算是有人中途下药,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这些东西明目张胆的染上麝香,更别说这一系列的遮掩工作了。
“玉庭哥哥,你信我不是我做的,你可以查,你把押送的下人抓起来狠狠的查,肯定是他们卖主求荣,想陷害我。”
宋玉庭只觉得失望,“你以为我没查吗?这两天我把经手的人一一审问了,从京城出发时捆绑的绳索都是没动过的,只有讲到徽州,下人才失了分寸,你只跟我说去徽州见故人,可是你没跟我说你把孩子弄丢了!”
陈如娘只觉得心乱如麻,可是她不能慌,“玉庭,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不想你担心,珠珠丢失了半个月我担心她的名誉会受损,就瞒着不敢声张,我这都是为了孩子啊。”
宋玉庭脸色深深,“我是孩子的父亲,孩子受了那么大的苦,我竟然都不知道!你知道珠珠这样,从小就已经委屈了,还受了这些事,珠珠丢时,你竟然还没有报官!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子宽交给你,你连一个基本母亲的职责都没有做到!”
陈如娘张嘴想辩解几句,可是觉得现在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如娘,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今日来只想跟你表明个意思。”宋玉庭凝视着陈如娘脸上所有的神色。
“不要对绫娘母子出手,当年你姐姐的事……?”宋玉庭顿了顿,闭了闭眼,叹息般说,“如娘,这些年你一直怪我与你相敬如宾,可是这个缘由我想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我们之间的事情,不是绫娘母子的错,你好自为之吧。”
宋玉庭转身离去不忍看陈如娘一脸惨白失去血色的模样。
南霜和听雪只是远瞧着老爷步履生风,走的飞快。
啪啦一声,屋内响起一声重响,前头的背影一顿,分明是听到了,但只是一瞬,就再也不再留恋的往外走去。
“夫人!”南霜和听雪慌忙的大喊,赶忙冲进屋内。
陈如娘摔了一地的瓷器,整个人也不管不顾的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的哭泣,手上,手臂上,已经被碎片划出了血痕。
陈如娘,满脑子都反复回放着一句话。
他知道了!
他知道当年的事了!
…………
宋玉庭出了陈如娘的院子,站在书房和落雨轩的岔路口,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落雨轩的方向。
陈如娘有错,可是这件事上,陈如娘未必有错,他只是……不想陈如娘的狠辣再一次用在他珍视的东西上而已,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想起失而复得的女儿他只觉得心里大起大落。
女儿肖似那人的小脸,像极了当年跟在他身后的爱哭鬼的模样,宋玉庭沉重的脸上终是现了一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