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木扉,吕辰碧已快杨霜凌一步先到了他的寝室。
杨霜凌看见自己的师弟倒没有多少惊讶,因为他猜到以吕辰碧的性格定会马不停蹄来找自己。
杨霜凌准备沏茶,将茶具一一摆出。
“我不喝茶,我只喝酒。”吕辰碧道。
杨霜凌道:“我自己吃的。”
吕辰碧尴尬一笑,凝视着大师兄:“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还是我从来都没明白过你。”吕辰碧大口灌了口酒,“不过,有一点还是让本大爷相信的。”
杨霜凌听到这不由放下手中茶杯。
吕辰碧道:“这案子你一定会管是不是?”
杨霜凌苦笑一声:“我不想欠她。”
“就因为这个?我问你如果五天之内你没查出来怎么办?”吕辰碧有些恼怒,想师母这么做竟换来她孩子这样的回答。
“查不出来就是天命。”杨霜凌道,“天命她如此。”
“你!”吕辰碧顿时有上去揍他的冲动,“你有没有人性?”
“如果你不想雪瑞死就安稳点。”杨霜凌突然放下已经沏好的茶。
吕辰碧意识到了杨霜凌言下之意:“你有线索?”
杨霜凌分析道,“如果纯粹是害我,岂要去加害武林中难缠的‘玉虚门’门主夏蓉蓉?完全可以对付一些二流之众。很难不把她之死和此次大会联系在一起。”
“如果是江湖恩怨?”吕辰碧问道。
“如果是私人恩怨就更不应该牵扯到我了。夏蓉蓉与我素无交集,有人要将她之死嫁于我头上,想必我和她都是凶手的利益。”
“这么一说凶手还会对你不利?”
“这点我并不在乎。重要的是还有人会遭殃。”杨霜凌忧郁的眼中透过一丝冰冷,就好像明知道会有人死却无法预判下一个是谁的无奈。
“咚咚”,有人扣门。
“谁?”吕辰碧问道。
扣门者没有回答。
杨霜凌道:“开门。”
吕辰碧打开房门,见是一位衣冠淳朴的中年男子,知道是自己大师兄刚收的弟子。
莫长平毕竟失聪,虽有杨霜凌医治,终究在这短短数日中难见奇效,故隔着木门听不到吕辰碧的问话。
莫长平见吕辰碧在这,本能的有些哆嗦,毕竟他以前是黑道的,见了捕头自然有些害怕。
莫长平道:“公子,长平都查过了,玉虚门并无那人。”
“那人?谁?”吕辰碧问道。
“是这样的,之前有个自称玉虚门弟子的人来找公子,就是他让公子去与夏门主见面的。”长平回答道。
“如我所料。”杨霜凌微点点头,“先去睡吧。明天你还有重任。”
“是。”莫长平退去。
吕辰碧将酒塞盖上,问道:“说吧,要本大爷干什么?”
“请柬。所有人的。”
一阵风掠过,吕辰碧已离开。可让杨霜凌颇为意外的是桌上的一枚手掌般大小的玉牌。这玉当然是吕辰碧留下的了。
玉牌是用号称坚硬如铁的金刚玉雕砌而成,上书“长歌令”三字,题字于当今圣上,背侧则刻了个“霜”字。
她还留着……杨霜凌看着已被他捧在手心的“长歌令”,心中莫名黯然。
“长歌令”,这个听上去动人的名字,殊不知在这三字背后藏着的是多么大的权利!先斩后奏亦不为过!
杨霜凌又看了一眼它,眼中不知是怜是忧,总之不是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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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注定悲凉,但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测了。
少林的静池很平静,心事重重的李风摇一人扔着石子打折水漂。石子咕咚咕咚在水面连翻了七八个跟头便沉入了池底。外头又响起了鸣钟,各门各派的人都出去迎接“青花帮”的到来。
若大的寺里顿时又显得空荡了不少。
“风摇哥。”周露月找了他一个多时辰了,“你怎么会在这?”
李风摇回头看了看他。
这一看,倒是把周露月吓了一跳,这才一晚不见,李风摇竟变得如此的沧桑,精神不足,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一点都不像平时意气风发的玉虚门公子哥儿,却颇有一点丐帮弟子的风味。
看来夏蓉蓉的死对他的打击可想一般。
周露月见了这样子的李风摇,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只能伸出随身带着的手帕递给了他示意擦一下臃肿的脸。
李风摇没有接,其实他压根没有看到,他心里也是很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露月道:“你真的要去杀杨霜凌?”
“我没用,我打不过他,我报不了仇!”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周露月无奈地摇着头:“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至少不是杨大哥。”
“你!”李风摇惨笑一声,“你们都护着他,我无话可说。”
周露月道:“不是护着他……”
“谁又想过我?死的是我祖母,不是你们的亲人!你们谁懂?”
“我懂,我明白。”周露月放低了声音,“两年前,爹娘死了,我记得我很绝望,我看不见未来,心就像破了个洞甚至都没有了……”
李风摇这才想起来,周露月也受过失去亲人之苦。
“我还记得,是你带我走出了阴影,叫我要向前看,叫我冷静,叫我乐观。”波光粼粼的池水前,少年追忆着痛苦不堪的往事,“现在也轮到你了,你也应该冷静,乐观。”
“可事实……”
“事实没有确定!”少年打住了李风摇的话,“雪瑞前辈不惜以命相赌,杨大哥已着手调查此事,还有吕大哥。不管杨大哥是假仁假义也好真情实意也好,反正我是相信他的,正如两年前我也相信他一样!”
“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李风摇道。
周露月一笑:“没有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他是‘东断情’,我所崇拜的‘东断情’吧。”
李风摇听后也不知如何回答他了,过了许久,才说道:“荼爷爷让我立即回玉虚门,说有要事,说关系到门派存亡。”
“门派存亡?”周露月一惊,“夏门主的事这么快就闹得满城皆知?”
“嗯,这一来对我派实属大难,可惜我不能留在少林亲眼见证凶手的真面目!”李风摇垂着头,因为此刻收到“玉虚门”二当家“绝手神管”荼博的信实属无奈,祖母要紧,但她一手的心血更为要紧!
“回去也好,冷静冷静。”周露月道。
“祖母的遗骸我留下,或许会有帮助……但我不会放弃报仇,不管是杨霜凌或是谁!”李风摇说罢便离开了。
“案子我们会追查到底。风摇哥,我答应你,一定会揪出凶手!”周露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李风摇的背影消失在了眼中,周露月才呼了口气,长叹一声,浑身有些放松:大概他能冷静了吧?
这!周露月定睛一看,本是绿浮荡荡生机勃勃的静池水面,漂浮着十多条锦鲤鱼的尸体。原来李风摇每个石子下去都是以杀鱼为目的的呀!
周露月倒吸了一口凉气:杀气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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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达摩地牢,因为不见日月,唯有烛光才能照亮一方之地。
“为娘很高心你能来。”雪瑞手捧着牢中的经书。
杨霜凌冷道:“为了什么?”
狱中只有母子二人和一对小武僧,烛光下显得很清冷阴森。
“什么为什么?查案呐!”雪瑞微微一笑。
杨霜凌冷哼一声:“你这算什么?威逼?”
雪瑞瞄了一眼已别在杨霜凌腰间的“长歌令”,笑道:“那看来很有效呢!”
“我不喜欢欠人。”
“霜凌……”雪瑞突然问道,“在你眼里,我和你爹已经是什么样的人了?”
杨霜凌顿了一顿,转身离去,留下二字:“帮凶。”
雪瑞苦笑地摇了摇头:至少没说“凶手”啊。
雪瑞这般想却不想杨霜凌眼里的凶手怕是当年逼死那个女子的所有武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