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天没说话,沉默地站在那儿,无言地等着,他怎么能走,他的雅望就在这里啊,就在房间里,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他再也找不到她了呢?为什么他觉得,她已经丢了,他的雅望已经丢了……
离开庭还有两天,夏司令亲自去拘留所看了夏木,夏木还是很沉默,可是当他看见爷爷那苍老憔悴的面容之后,他居然安慰地对他微微一笑。
夏司愣了愣,眼里微微湿润,他轻轻点点头:“你和你爸真像,特别是笑起来,真像。”
夏木低笑:“那当然,我是爸爸的儿子。”
离开庭还有一天,吕培刚在收拾曲蔚然的房间时,在床头的被褥下面找到一张女孩的照片,那照片上的女孩只有十八九岁,她穿着橘色的棉袄,站在云南的丽江边上,单手抚着被风吹乱的长发,对着镜头嫣然浅笑。
2004年6月23日,夏木十八岁生日。
延后审理三个月的持枪杀人案,终于开庭了!
S市高级法院里,听审席坐得满满的,曲家的律师在法庭上控诉夏木的罪行,每一句都将夏木往死里逼,他将所有不利于夏木的罪证全部搬出,所谓的罪证确凿也不过如此吧。
舒雅望遥遥地看着站在被告席上的夏木,他的脸色有些憔悴,却依然俊秀逼人,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站在被告席上,好像律师说的不是他一样。
而原告席上的曲蔚然依旧穿着体面的西装,深邃的眼里带着微微的浅笑。
曲家的律师转身问坐在证人席上的人:“舒雅望小姐,你说是因为我的当事人强奸了你,所以被告人才持枪杀人的,对吗?”
“是。”
“根据你的供词和当日事发时的血液检测,您当天喝酒了?”
“是。”
曲家律师咄咄逼人地问:“舒小姐,你是否是因为酒醉自愿与我的当事人发生性关系?为了帮被告人开脱,故意诬赖我的当事人呢?”
舒雅望抬起头狠狠地瞪着他,咬牙道:“不是!我记得很清楚,酒里面被人放了迷药!”她说完后,转头狠狠地瞪着轮椅上的曲蔚然,“不信,你可以问你的当事人啊,我想他会很乐意承认的!”
曲蔚然歪头一笑:“是啊,是我强迫她的,我记得她还是第一次,痛得直哭呢。”
舒雅望脸色变得苍白,咬紧的嘴唇溢出铁锈一般的鲜血味。听审席一片哗然,听审席上的唐小天激动地站起来,大吼地冲上前去。他英俊的脸庞被愤怒和仇恨充斥,唐叔叔和张靖宇使劲地按住他,他像是失去理智一般挣扎着。
“肃静!肃静!”法官使劲地用小木锤子敲着桌子!
可唐小天肃静不下来,他要疯了,他要疯狂了!他的眼里只剩下曲蔚然那恶心的笑容,他要上去撕烂他!是他!他这个恶魔!他毁了雅望,毁了夏木,也毁了他!
曲蔚然,你这个恶魔!
唐小天完全失去了理智,为了不妨碍继续审案,法官让人将他拉了出去,不允许他再进入法庭。
唐小天被人拖着向外走,舒雅望头也不敢回一下,她不敢看他,一直不敢看,就怕看见他如此伤心欲绝的样子,她偷偷低下头,拼命将眼泪逼回去,咬紧牙关继续坚持!
她不能哭,不能走,不能觉得丢人,这是夏木减刑的唯一希望!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来。
唐小天被推出法庭外,他想冲进去,想冲进去杀了那个毁了一切的恶魔!可迎面而来的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上,他的嘴唇被牙齿咬破,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唐叔叔站在他面前狠狠地看着他:“冷静点!你不是夏木,你杀了人绝对会被枪毙!你还要舒家那孩子伤多少心!”
唐小天缓缓地坐起身子,低着头,没再说话,唐叔叔叹了一口气说:“在这里,好好想想你现在真正应该做的。”
他说完,转身走了。
唐小天像是所有力气都用完了一样,疲惫地瘫坐在法院门口,阳光直直地照在他身上,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轻轻握起拳头,该做什么?
他到底该做什么?
两个多小时以后,法庭的大门被打开,有人陆续从里面走出来,唐小天连忙站起来,抹了一把脸,拉过一个刚走出来的青年问:“怎么判的?”
那青年人答道:“那孩子判了六年,那个瘫痪的判了四年。”
“六年?”唐小天问。
“是啊,很少吧?我以为至少得判十几年呢。”那青年说完便和同伴离开了。
唐小天稍稍松了一口气,六年,比预计的要少了一半。
他拨开人群,往法庭里走去,一直到没什么人的时候,他才看见舒雅望。她安静地走在前面,她的父母跟在她左右,她看见了他,慌忙别过头,神色有一丝慌乱。他的心一痛,走上前一步,却又不敢太过靠近。
她抬手顺了一下刘海,然后抬头看他,他立刻又上前一步,她有些勉强地对着他笑了一下。
她说:“小天。”
“我在。”他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鼻子微微发酸。
她的眼里也有些湿润,咬咬嘴唇说:“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好。”他看着她,轻声答应,好像怕吓走了她一样。
舒雅望看着他轻轻笑了,那笑容一如从前,美得炫目。
他相信了她的话,一如从前那般相信她。
可是,第二天清晨出现在他家门口的那封信,那个戒指,却让他知道,那笑容,第一次骗了他。
她将戒指还给他,她用漂亮的字体在信里写着:“小天,人们常说,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想,我们的缘分未满千年……”
她走了,离开了,消失了,找不到了。
他终于,把她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