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一路,玩了一路,苏苓却没有了刚出京城时候的那份雀跃心情,浑身上下只感觉酸痛无比,就连到了这个位于东胜国边境的小城镇,她也表现的兴趣缺缺。
“这个城镇虽然小,但由于地处东胜与天璃的交界,所以这里的民俗风情与其他地方较为不同,吃食饮酒上也略有区别,不如我带你到处走走?”
炎夜麟哄孩子一般地耐心哄着苏苓,苏苓却是单手支着下巴,提不起兴趣,“这一路好累,我都还没休息过来,要不咱们先在这里休息几日,再考虑去哪里游玩?”
这些时日下来,苏苓总算发现了,原来浪迹天涯也并不是件轻快的事,单是路途颠簸,就够让人身心俱疲的了。
“你不是说你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么?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毕竟两国交界之地,人龙混杂,安全隐患相当大。”
苏苓终于舍得抬眼瞧他,“有你在,我不怕什么安全隐患。你若觉得无趣,就给我讲将天璃国的风土人情吧,再过几日咱们就要出发去天璃国了,也好歹让我先有个心里准备不是。”
炎夜麟略略一想,觉得苏苓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大概想了想天璃国与东胜国风俗人情不同的地方,略微总结了下,正欲要说给她听,却见苏苓已然枕着自己的胳膊沉沉睡去了。
“你哟……”炎夜麟无奈叹了口气,理了理她吹在额前的青丝,看着沉沉的睡颜,炎夜麟眼里却染上几分惆怅之色。
越来越离天璃国近了,炎夜麟的心情也一日比一日更加沉重,他是天璃国皇室的身份并没有告诉苏苓,此次去天璃国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他开始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提出让她来天璃国,他们明明可以绕开天璃,去更广阔的地方游玩。
微叹口气,炎夜麟敏感地察觉到窗子外突然传来的一阵细微声响,循着那声响探去,只见一抹墨色身影正立在他们所住的客栈外。
靛青色屋顶上,一深一浅两抹身影并排而坐。
“我不是让你去天璃了么?怎么你还在这里?”方才立在客栈外的那抹身影正是暮寒,见他出现在这里,炎夜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暮寒微一颔首,语声淡淡,“我已经回去过了,是多日不见您与皇妃过来,所以不放心回来看看。”
“天璃那边情况怎么样?”虽曾下定决心不再参与天璃国之事,但他人身在此地,总会不由自主地关心起天璃的近况。
暮寒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斟酌片刻,他并不打算对炎夜麟隐瞒丝毫,只提醒他道,“若你再插手天璃之事,会不会影响您与皇妃之间的感情?”
炎夜麟望着一片湛蓝长空,又低头凝视着街市上的人车马龙,语气中夹在几分无奈,“不知道,若我真的决定插手天璃之事,会找个合适的时机与她说明,若她仍是介意,我不管就是。”
暮寒点点头,将自己得到的所有关于天璃的消息如数说给了炎夜麟听,“皇宫里发生一场暴乱,皇上在那场混乱中不幸驾薨,如今的天璃国朝廷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君正良被诬陷是反贼而入狱,伏子钰在朝中实际掌握了皇权,但不知为何,还没有登基。”
炎夜麟得知天璃国如今竟是这般境况,心情越发沉重起来,伏子钰与君正良向来鲜少有交集,而如今君正良被冤入狱,实际掌管朝廷的却是伏子钰,这个君正良多半凶多吉少了。
“君正良入狱的罪名无非是意图谋反,看来是有人有意与我过不去。”
“与殿下过不去之人除了伏子钰,怕也没有第二人了。”
天璃国皇室中,与伏子钰相差不多的皇子大都资质平庸,难成大事,倒是炎夜麟,他的母妃是天璃先皇最疼爱的胞妹,所以在炎夜麟很小时候,天璃先皇便就另外赐名炎夜麟为伏礼,位同天璃国皇子,且有资格继任天璃国皇位。
此消息一出立时在天理皇室中引起轩然大波,其中最反对者自然是伏子钰,在一众皇子中他的年纪最长,又最是聪慧,是自小众人心中未来的新皇人选。
可谁也没想到,半路正冒出来个伏礼,若是伏礼也有资格继任皇位,便等同于伏子钰多了一位强悍的竞争对手,他自是对伏礼不满。
“其实我本无心皇位,是他一直将我视为假想敌。”炎夜麟幽幽开口,打断了暮寒的思绪。
“那殿下可要想办法救出君正良?”
炎夜麟眸色微眯,露出一抹这些时日鲜少得见的清冽之色。
这一次苏苓并没有昏睡很久,不过一会儿,便就幽幽转醒了,毕竟这些时日她出去玩的时候少了,窝在房间睡觉的时候多了不知多少。
兀自起了榻,却不见炎夜麟在房间,以为他是出去买什么东西去了,苏苓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面品饮着,一面来到窗子下,瞧着窗子外熙攘热闹的人群。她的目光在行色匆匆里的人间流转,神色有一瞬的失神。
不知因何,越靠近天璃国,她便觉得他的心又离自己远了一些,苏苓讨厌极了这种依赖的感觉,心却不受控制着狠狠追随着这种感觉。
可越是这样,她的心里就会冒出越多疑惑,他在天璃国究竟是什么身份,那些失踪的日子他在天璃国又做了些什么,那关于天璃国的兵符,他究竟是如何操控的?八年前,早在八年前他就已经在天璃国布局,可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局?
怔怔看着窗子外来来往往的人和车马,苏苓想到思绪恍惚也想不通到底为何。
炎夜麟回来的时候,苏苓正坐在书案前写写画画着什么,眉间疲态少了几分,清眸里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
“我方才出去给你买了些糕点,尝尝喜不喜欢。”炎夜麟拎着一个精巧食盒走到书案前,苏苓自一片墨香中抬头,笑意盈盈,“我画了张你的画像,看你是否还喜欢?”
苏苓画的是炎夜麟的一张素描画,轮廓倒是相像极了,不过她画的却是他微微皱眉的神情,如此,他的眉间少了几分雅致风流,平添几分威严气息。
“原来我在你的心中竟是这般不讨喜的模样。”炎夜麟看罢,颇有几分失落的说道。
苏苓细眉微挑,轻笑道,“只是觉得这样的表情最适合你,也是你最常有的模样。”
炎夜麟又细细瞧了一番,不以为然道,“看来我对苓儿还是不够温柔体贴,算了,既然如此,我变成以前那般不就是了。”
炎夜麟的语气像极了没讨到好处的孩童,惹得苏苓笑的花枝乱颤,“恩,原来你不仅是这般不讨喜的模样,更是个像女孩子一般爱生气的殿下。”
话音一落,苏苓又是忍不住抿唇偷笑,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真的像两个幼稚孩童在斗嘴一般,只是其中乐趣,怕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了。
月亮笨笨拙拙终于爬上枝头,找来一片星星伙伴作陪,星星们眨着眼睛,将墨色长空点缀地绮丽梦幻。
一阵欢笑吵闹之后,苏苓觉得有些累了,便缩在炎夜麟怀里,沉沉闭上了眼睛,炎夜麟也收起了方才的笑容,神色变得有些莫名。
当两个人彼此了解的透彻时,有些事情不必明说,便知对方已经知晓,他们可以一个刻意不说,一个装作不知,彼此明明心照不宣,却又默契的保持缄默。
比如此次的天璃国之行,便是两人谁都不愿提及的敏感词。然而时光在走,他们饶是拖了又拖,也总是要面对。
清浅月光打在苏苓紧闭双眼的睡颜上,泛起淡淡清辉,炎夜麟不舍得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半分,喉咙里似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他知道,若是将这一切告诉她,只会增加她的烦恼,于是,这些话每每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末了,神色有些悲伤地看着她道,“其实你并没有完全相信我对么?我们刚出京城时,你确实很开心很快乐,但到后来,我们决定去天璃国后,你便有心事了对么?”
炎夜麟的声音极轻极淡,即便是在安静地出奇的夜色里也不显得突兀,只因隐含着几分忧殇,似是对情人的耳语倾诉,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兀自陷入一片忧伤之中的炎夜麟并未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时,怀中的苏苓羽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她并没有睡着,她只是累极了,便卷缩在他的怀里蹭一片温暖,她贪恋他身上淡淡清香的味道,贪恋被他温柔抱着的美好,更贪恋与他在一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