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苓淡淡扫了他一眼,“公公此言差矣,如今皇上圣体欠安,再大的喜事也算不上是天大的喜事,奉劝公公一句,可要慎言哪!”
那位公公本意是想借机讽刺苏苓一句的,不想吃了个哑巴亏,还得发作不得,撑着笑道谢:“还是苏侧妃想得周到,奴才失言了。不过今日皇后娘娘这懿旨便是为了皇上而颁发的,苏侧妃还是快些准备一下,宣旨的人即刻就到。”
苏苓点了点头,给小玉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在院中设立香案,苏苓也回屋准备换上朝服。
小桃一边伺候苏苓换朝服,一边惴惴不安地说着自己的担忧,“皇后娘娘的懿旨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她脑洞大开,猜测道:“不会是宣皇妃您进宫侍疾吧?”
“想什么呢!”苏苓否认了她的这个猜想,皇后算不上她正经的婆婆,便是她真需要人去侍疾,也该轮到太子妃,怎么会轮到她一个小小的三皇子侧妃呢?!“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接了再说。”
一切就绪,宣旨的队伍恰好到达,奉旨的公公看这样有些眼熟,苏苓想起来曾经在皇后的宫中见过,是皇后最为倚重的奴才之一。看来今日这懿旨颇为重要,想到炎夜麟,苏苓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奉皇后懿旨,今兰氏有女兰妙婷,年方十八,知书识理,贵而能俭,聪慧敏捷,端庄淑睿。着即赐予三皇子为正妃,三日后完婚,望今后夫妻二人同心同德,和睦共勉。”
懿旨一宣读完,宣旨的公公便示意苏苓上前接旨,“兰姑娘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以后又是三殿下的正妃,望苏侧妃能戒骄戒纵,奉之如同侍奉三殿下。”
最后这几句话却是有警告的意思。
苏苓冷冷一笑,没想到跟兰妙婷又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只是三日后便完婚?便是娶个小妾也没有这样赶的。她随手接过懿旨,微微一笑,“这婚期这样赶,府里可什么都还没准备,到时候只怕怠慢了兰姑娘。”
宣旨的公公皱起眉头,“苏侧妃言重了,如今陛下身子不好,正该是一切从简。婚期定在三日后,也是为了替陛下冲喜。一应物什都备起来,届时便是少了什么,想必皇后娘娘也能体谅的。”
苏苓微微一笑,客套了几句将人送走,心中却是疑惑不解。看皇后这阵势,像是要立刻将兰妙婷塞过来一样,这么急莫非有什么原因?
小玉和小桃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她心情不好,正想劝解,门外有下人来报,“国舅府的人来量屋准备嫁妆了。”
跟宣旨的人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苏苓心中疑虑更甚,面上不显,换了身衣衫之后便让人将她们请了进来。
从前她自己的亲事也都由她一手料理,所以对一应规矩都熟得很,只是一想到她现在张罗的是炎夜麟的亲事,她的心中就不畅快。待量屋的人走了之后,国舅府派人送来红彤彤的喜饼、整个三皇子府都挂上红灯笼、系上红绸布之时,苏苓心中更觉的堵得慌。
小桃站在苏苓身后,忿忿不平道:“不是三日后才拜堂成亲麽,怎的就这样急了?!”满府上下都是红彤彤的,她看着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苏苓呢!
再说了,原本正妃的位子就是她的,只不过因为皇后的授意,六殿下的搅局,这才使得苏苓成了三皇子的侧妃。而最过分的是三皇子,明明以前就对皇妃情深意重的样子,为何一成亲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如今还要娶正妃。
小桃越想越气,连炎夜麟也怪上了。
负责接待应酬、布置府邸的丘嬷嬷满面尴尬。
说心里话,她也瞧着如今的苏侧妃很好,对于这位国舅之女兰妙婷她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个娇蛮任性的主,若是进了府,只怕她们这些下人就是头一个要遭殃的,所以她也不乐意看到她进门。
只是皇后的懿旨都下了,如今一切都没有转圜的可能,若是她什么都不准备的话,那皇后必定会以此为借口惩戒三皇子。丘嬷嬷再如何敬重苏苓,在她心里自然还是她看着长大的炎夜麟更为重要。
所以就算明知道这样做是往苏苓伤口上撒盐,她也不得不做。
小桃愤怒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她也不是没有看到。罢了,待事了之后,她再向苏侧妃请罪就是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苏苓招手示意她过去,面色温和无任何的愠色,“丘嬷嬷经验丰富,殿下的亲事就交给您来打理了。您不需要有负担,我能理解。”顿了顿,她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我还有事要出去,一切就拜托嬷嬷了。”
丘嬷嬷满口应下,知道苏苓是不愿意在这里触景伤情,这才要避了出去,心中是又愧疚又心疼。
苏苓挥了挥手,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
她出来,一方面是为了将药给到面具男子,一方面也确实如丘嬷嬷所想,有避开的意思。皇后赐婚,炎夜麟必定早就知道了,却没有跟她透露过一字半句的。她实在有些累了,似乎从成亲开始,她就要靠猜测来走每一步路,皇后的心思,太子的心思,甚至是炎夜麟的心思……
她不是做不到,而是觉得心累。甚至在这一刻,苏苓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还有意义。在她以她所能去帮炎夜麟的时候,后者却根本就不需要她。如今,他即将要有一位正妃了,将会有另一个与他更为亲密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
苏苓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些什么。明明一早就想好了的,待离府之时她虽孑然一身却是逍遥自在,如今可不就是离开的时机麽?!她还在犹豫什么?
赶车的车夫看她一路无话,只得出声问她要朝哪个方向走。
苏苓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可是要去哪里找面具男,苏苓根本就没底。想起两人的几次相遇,苏苓迟疑了片刻,才道:“就往淮西河那边去。”那次他带苏苓去听了一回墙角,想来对那里必定很是熟悉,许是经常到那里的缘故,试一试终归错不了。
这个时间还早,淮西河附近几乎看不到人。苏苓下了马车,让车夫赶了车先回去,自己转身进了他们之前去的木楼之中。
可惜,没有人逗留过的痕迹。
苏苓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应该跟他要个信号弹,至少要找他的时候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从木楼下来,苏苓忽然想起来,那次他们曾去过千禧楼猜灯谜,可惜因为一个意外而未能分出胜负出来。如今再一回想,苏苓倒觉得面具男子必定是千禧楼的熟客了,因为当日最后的胜利品——桃花灯,千禧楼的人最后还是给她送过来了。若说当中没有面具男的手笔,苏苓却是不相信的。
这么一想,她便转身直接去了千禧楼。
将近用午膳的时间,此时千禧楼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苏苓进了门正想往柜台找掌柜的打听几句,就碰上了正跟掌柜叫嚣的苏珍。
这个蠢货进了二皇子府之后就鲜少出门了,怎么今日倒是给放出来了?
苏苓心中有些疑惑,按照白瑛的性子,没把她往死里磋磨就是好的了,竟然还允许她一个小小的侍妾出门?而且看她穿金戴银的,似乎日子过得还不错。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侧妃。”苏珍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苏苓了,阴阳怪气地咬重了“侧妃”二字。
苏苓淡淡一笑,“可不是,原来是苏侍妾。”
一句话将苏珍堵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本意是嘲讽苏苓从正妃变成侧妃,不想苏苓更绝,直接点明她侍妾的身份。方才还对她毕恭毕敬的掌柜,这会儿已经开始用余光打量着她了,眼里不无轻视之意。
苏珍死死瞪着苏苓,气得脸都歪了。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忽然扭曲一笑,“苏侧妃这是知道三皇妃来了千禧楼,特地赶来拜见的吧?也是,以后可就要在三皇妃底下讨生活了,不恭敬些可不行。”
兰妙婷也来了?
可真是冤家路窄。苏苓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她会不高兴,从来都是因为炎夜麟,而不是因为任何一个女人。所以苏珍拿兰妙婷来刺激她,只怕要白费心思了。
“苏侍妾这话当真奇怪,我们殿下还未娶正妃呢,哪儿来的三皇妃?还请慎言。”
苏珍哑口无言,苏苓也确实说得没错,尽管皇后已经下了懿旨赐婚,但是只要一日还未成亲,兰妙婷就不能以三皇子妃自居。这是规矩,便是皇后本人也不敢说苏苓说得不对。
“苏珍,叫你催一催店家,怎的去了大半日?!小姐都不高兴了。”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声响起来,随即从二楼雅间走下来一个丫鬟,看向苏珍的目光带着鄙夷和轻视。
苏珍眼里闪过愤恨,却不敢反驳,讪讪一笑道:“这不是遇上故人,多说了几句嚒!”她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道:“我听说兰小姐跟苏侧妃之前也有几面之缘,不如请苏侧妃上楼聚一聚?”
兰妙婷与苏苓的过节她早就打听出来了,方才那么说是打算借兰妙婷的手对付苏苓。
不想那丫鬟听到苏苓的名字,竟是转身咚咚咚跑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