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有过一段偷…顺…赠烟的情谊,阳不见愣了片刻,拎着西装大叔一副不屈神色的头颅艰难地猫着腰躲在了石盘的后面。
不大不小的空地挤满了四面八方涌来的饥饿丧尸,粗略一数大概有个三四十的样子。
丧尸群的中央一抹非常惹眼的白色在上下翻舞,等闲丧尸碰着即死挨着就伤,残肢断头在空中飞来飞去跟羽毛球单打决赛现场似的。
……这谁啊一上来就自导自演血浆动作片,我还准备说几个段子恢复下小说轻松的主基调呢。
丧尸的数量在飞快地减少,阳不见也总算能看清那个开无双割草的绞肉机的真面目:
女的,二十来岁,上身漆黑夹克,下身短裤长靴,身材苗条适中,个头大概一米六五朝上。
至于长什么样还是模模糊糊的。她的动作频率太快,盯着看久了给人一种世界喝多了的错觉。
两把寒光闪闪的短刀给她舞的就跟绝地武士的激光剑似的,那一头细碎纯粹的白色短发在阳光下洁净依旧。看样子的确是个狠茬。
她的身手说不出的矫健利落,带着一股被设计好的韵律和基因深处释放的暴力倾向,说得通俗点就是动作电影里到这片段,就该给这位主儿配硬核摇滚当背景音乐了……
最后五只丧尸好像终于明白了同一空间兵种堆叠会有惩罚这个实在道理,选择了两只一前一后正面硬刚,另三只从侧面包围而上的策略,看样子好像有望实现伤害输出上零的突破。
然后阳不见还没看清就都倒了。
卧槽……客串个场边解说型角色没个配套的动态视力也是吃屎啊。
他刷的一下郁闷地从石盘后站起,老老实实地举起双手挪到能给白发女看到自己全身,尤其是胸前那几个字的地方。
她一甩双刀上的血珠,踏着皮靴缓步朝阳不见走来。
这时阳不见才能仔细观详她的外貌,恩……稍微有些中性化的混血脸,下眼睑那里各有一条紫色的竖纹,不过不影响整体魅力,还增添了几许冷冽渗人的气质。白金短发,蓝色瞳孔,就像是一片雪花无声落在游人梦中安静的多瑙河里。虽然阳不见没去过多瑙河。
她站在阳不见身前两米内,双臂无所谓地垂着。阳不见知道那是在高手的世界里被称作“看上去都是破绽但其实完美无缺”的一种经典站姿。
她开口了:“丧尸?”
挺清脆的声音,没有想象中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还隐藏着一种阳不见莫名很熟悉的腔调。
摇了摇头。
“人类?”
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她眉毛一挑,左手耍了个刀花,阳不见嘴里叼着的烟瞬间只剩一截烟屁股还在坚守岗位。
……不是应该再说一声“谢谢”吗?
“我不喜欢烟味。”
阳不见想比个“我又抽不了”的无奈手势,可肩膀刚有放松的迹象,两柄刀便交叉着绞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耍花样,你能听懂我的话,对吧?”
阳不见很想挤一个不那么限制级的微笑,但脸庞分级审查委员会明显连报名的机会都不给。无奈之下,他只能转了转滞涩的眼珠以传达几分自己的善意。
“你翻什么白眼?”
“……”
“为什么不说话?”
“呃呃——”他有些紧张,没吐出字眼。
她眼角一松,嘴角一扯:“逗你玩呢。老早就看出你不对劲了,丧尸都你这猥琐胆小的怂样,早就给人类关动物园当新宠了。”
“……”
她把两柄短刀叠收在腰后,大大咧咧地朝阳不见伸出了手:“白七七,七十七的七七。”
阳不见犹豫地看着那只干净嫩白的手掌,一方面惊讶它暗含的力道——他亲眼看到这只手那么一推打就把一只成年男性丧尸撂飞了出去——一方面迟疑自己身上会不会带着会危害到人姑娘的东西。
白七七:“这表情,你刚打过飞机才变的丧尸?”
“……”
她活动活动了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不用担心你身上的病毒,这点抗性我还是有的。你,不知道是哪种变异情形造就了你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阳不见也不多矫情,客气地伸出了手。
“阳、不见。阳不见。”
他一直害怕末日里的幸存者神经都会紧张到见尸就杀的地步,现在看来与人类友好接触也没想像的那般困难重重。
“哟,真会说话啊。”白七七绕着阳不见好奇地打量了一周,“要不是这丧尸的气味太浓烈,真不敢相信——你这衣服设计的也挺别致的。”
“行,你就是我的三号仆人了。先帮我去把那些行李拖过来。”
白七七没跟阳不见继续在原地干瞪眼,麻利地威胁着他向散落的行李堆走去——原来的两个苦工丧尸已经可怜地散落一地不知所踪。
阳不见跟在白七七身后一步,目光由上往下,途径她背后挂着的半自动霰弹枪,腰际的黑柄短刀,大腿侧的飞刀,靴子边的小手枪,最后老老实实地看着其性感的腰臀摇曳摆动。
以前每每看到小说里,出现多情的男主角看向美丽性感的女性,亮出“清澈纯净毫无杂念”或是“最多只有欣赏之色”的眼神并因此引起好感和注意的桥段时,自己总是满满的困惑。
在他个人看来,虽说有“秀色可餐”这个词,美女也终究不是美食,男人该惊艳到还是会惊艳到,并不会因为见得多尝得多就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最多是各自掩饰能力的高低不同罢了。
你说要是痴情种子或者正人君子也就算了,一群后宫男主角还能自然地冒出“纯净无暇的清澈目光”,想想就令人恶心……和羡慕。
但现在我是丧尸了,我的眼神浑浊又纯粹,我现在就是直勾勾地盯着姑娘的胸也只会让人因为害怕被咬掉肉而捂胸,并不会有一丝污秽的联想。
怎么有些心酸呢?
“怎么样,拉得动吗?“白七七嘴上这么说,十几根皮带却是丝毫不客气地在阳不见肩膀和腰部上缠了又缠。
“你这是要我陪你取经不成?”
“哟,还挺贫嘴。”白七七靴子一踩板车,勒得阳不见屁股一紧,“三号仆人——以后就叫你阿三了——阿三,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本?”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是只会说话会独立思考的丧尸吗?”
“那你倒是说说。”白七七松了点力道。
阳不见正要张嘴,脑海中闪过小海的提示音:
【警告,任何主动泄露‘小海’存在的行为都会导致队伍的被抹杀。】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你说不说啊?”那边阳不见还郁闷着呢,这边白七七却等不及了。
“你让我想想——哎呀,你这人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呢?“
“丧尸能有什么痛感,你少给我装可怜,小心我把你膝盖骨拧过来拉车。“
膝盖拧过来?那不就变成狗了吗?
阳不见下着腰,倒看着白七七:“我的肉体是感觉不到痛,但你也不能这般肆意鞭挞我的精神。”
“呀呀呀呀,还鞭挞,挺会说啊。”白七七从身下的行李掏出个苹果,“这样吧,你给我来段单口相声逗我乐乐,我就把你提拔为我的高级仆人。”
……这女人不是在末日世界待久了待疯了吧?
“我……说不了这个,再说我如果讲了老半天你来一句‘嘿嘿嘿这有什么可乐的哈哈哈’谁给我评理去?”
“你说的很有可能。”她倒是有自知之明,三口两口啃光了苹果,边咀嚼边说道,“既然你是三号,那你学三声狗叫我们就上路吧。”
“你说什么?!”
半分钟后,通往高速的林间小道里。
“阿三,你怎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里游荡啊?”
“这说来话长了。”
“嘘——”白七七打了禁声的手势,面色凝重地伸手搭住了背后霰弹枪的枪柄。
一阵细密的鸣啼,阳不见抬头四望,层层叠叠的林木东边惊起了一片飞鸟。
紧接着就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吟吼,一看就绝对是要出事的节奏。
白七七嘴角一咧,笑容古怪:“哼,穷追不舍的家伙。”
“怎么?那是捧着玫瑰在你生日赶来复合的前男友吗?”
“比那个更难缠和恶心。”白七七一挥手,“接着走,接着说。”
阳不见转身隔着树林向那吟吼的源处眺望。隐隐约约的,他好像看得到,看得到一股杂乱强横的气息脉络,看得到一个高大强壮的虚影在靠近、靠近……当然,其实并没有东西靠近,只是渲染下气氛。
“喂,听到我说话没有?”
“这个我为什么会一个人游荡在这里啊,得从一个女人说起,这个红颜自古就是祸水,遥想商纣时期——还有那个周幽王——”
在仔细听完阳不见关于关二海以及马冰河之间纠葛的描述之后,白七七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你蛮适合说单口相声的。”
“……你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我觉得,也许那个女孩在他们那里会更安全也说不定。至少比跟着你在外面风餐野宿担惊受怕的好。放心吧,幸存者们肯定会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稳如泰山。”
她越这样说,阳不见心中越是苦涩:
但我是要去感染她呀,老姐,根本不稳啊!
可能阳不见的沉默稍微也打动了白七七心中某块柔软的地方,她安慰道:“当然那姓马的也的确太过分了。你现在是我罩着的,我会帮你找回这个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