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冷笑道:“不是想,而是非常想。伊贺忍者侍奉倭国德川家多年,伊贺九州流是伊贺忍者的一个分支流派。伊贺九州流只听命于倭国肥前岛原藩的藩主松仓胜家。松仓胜家的父亲是松仓重政,乃是德川家的重臣。为父怀疑田川忠直这趟能调遣伊贺九州流的忍者,背后乃是得到了岛原藩的支持,而岛原藩则是听命于德川家的。只不过适才田川忠直一直不肯承认罢了,但此事何必要他承认?到时候我们郑氏水军直接到平户问个明白便是了。”
看着郑芝龙咬牙切齿的样子,郑冲此刻已经确定历史被自己改变了,因为历史上没有郑冲此人,国姓爷是嫡长子,继承郑氏并无什么障碍。而且此后郑氏与日本关系一直很和睦,国姓爷再抗清的时候,还得到了日本的物资粮食支援。
而此时自己这个庶长子出现,反倒成了不确定的因素,直接导致了日本幕府为了支持郑森,便策划了铲除郑氏庶长子的阴谋。至于郑芝龙推测的日本幕府铲除自己后,下一个目标便是郑芝龙自己,或许有之,也或许只是郑芝龙的推测而已。
“为父统领郑氏水军,威风八面,当年还曾拜会过德川幕府将军德川秀忠。郑氏每年与倭国的海贸数额庞大,郑氏水军又骁勇善战,便这么巧,森儿出生日本,生母是倭国人,所以德川家便是希望我郑氏今后的继承者是森儿,或许森儿继承郑氏之后,加上胞弟田川的影响,郑氏能为德川家羽翼也说不一定。”郑芝龙继续着自己的推测,他能够纵横海面成为大海寇,总是喜欢把事情做最坏的打算,从而提早做出预防,是以才能够叱咤东海。
郑冲冷笑道:“倭国人真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二弟绝不会受人影响,靠向倭国的。”郑芝龙颔首道:“不错,我们郑氏男儿,和倭国做生意可以,睡倭国娘们也可以,但就是不会听命于倭国!”
说话间已经到了安平四海殿,郑芝龙对郑冲道:“接下来为父会对在我郑氏之内的倭人做一次清理,凡事发现与田川忠直有来往的倭人,若有实据是参与他图谋的,便一律处死,若无实据的,一律送回倭国去。”
郑冲躬身道:“父亲所言极是,我郑氏之内不但倭人,只怕其他人也要好生查究一番,好似雷虎那样的人,也要尽早清理掉才是。”
郑芝龙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想不到跟我多年的人中,居然还有人敢背叛我,咱们郑氏这条船上坐着的人,真该好好涤荡一番才是。此前一直忙于清剿海寇、据战红夷,也没工夫,现下腾出手来了,当好生涤荡一番才是。”顿了顿郑芝龙又道:“为父现下便着手布置此事,这件事你不必参与,你快些回去看看你媳妇才是。”
郑氏此前一直忙于清剿海寇与红夷作战,现下算是大局已定,正好可以整顿一番内部、郑氏虽然水军精强,但许多人都还是来自于收编的海寇,各种势力鱼龙混杂,有明军的势力,有倭国的势力,有海商的势力,现在正是需要整顿的时候了。
这件事郑冲没有想插手,本来这种内部清洗便是得罪人的事,他还想继续保持在郑氏之内良好的名声呢。再者他对郑氏大多数将校、官吏、文士、合作的商贾等等人都还不算太熟,内部大清查这种事还是让人面熟的人去办才是。当下郑冲便告退出来,往清乐斋赶去。
回到清乐斋,才进张灵素屋子,便见郑森与两名大夫走了出来,郑冲迎上前问道:“二弟,你嫂嫂如何?”郑森见了郑冲,稚嫩的脸庞上顿时一松,连忙道:“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嫂嫂服了宁神汤药已经睡下,孙兄弟和映雪也吓坏了,现下我引大夫去看他俩。”
郑冲点点头,拍拍郑森肩头道:“二弟长大了,能任事了啊。”郑森摇头道:“比起大哥还差得远呢。”顿了顿郑森问道:“大哥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听说父亲急招你去,却是何事?”
连郑森都不知道田川氏被人胁持的事,看来郑芝龙是生怕消息走漏,让田川忠直的余党有了防备,于是道:“便是让我过去询问刺客之事,森儿,这里有大哥便是了,你快些回去先见父亲,再去看看母亲。”郑森去见了郑芝龙,郑芝龙自会对他说明一切,而且田川氏那里也需要国姓爷在身边安慰一下才是。
当下郑森便在郑冲再三催促下,这才拜辞而去。郑冲吩咐施福领大夫去看映雪和孙泽沛,安排人手照料,随后才转入张灵素卧房之内。
果然张灵素已经沉沉睡去,只是额头上冷汗直冒,还说些胡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恶梦了。想来也是,她和映雪都是弱质女流,孙泽沛小孩一个,都没见过如此血腥的杀戮,被吓坏了一点也不奇怪。
郑冲便安静的坐在塌边守着她,只见她弯弯的秀眉不时轻轻皱起,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朱唇呢喃张合着,好似一株春睡海棠一般,只不过这海棠却是在做着噩梦。
半个时辰之后,张灵素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一声惊呼之后,猛然间坐了起来,额头上满是大汗,惊恐的神色布满了俏脸,再看到郑冲时,显得更加害怕,瑟瑟发抖间缩到床榻里面去,用锦被紧紧裹着自己,好像很怕郑冲似的。
“娘子,别怕,我是你夫君啊。”郑冲柔声道:“你刚才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别怕,那只是个梦而已。”柔声安慰了几句,张灵素也渐渐从梦魇中清醒过来,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倒郑冲怀中泣道:“相公,我好怕,刚才我梦到你很凶的拿刀要来杀我。”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来杀你?”郑冲柔声安慰道:“那是个梦,是不是你早间看到我杀那几个刺客被吓到了?”
张灵素在他怀中哭着,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但回想起郑冲早间杀人时候那残忍的样子,便不寒而栗。她渐渐明白为何自己会做这噩梦,她知道郑冲是冒充的,还真怕郑冲知道了,会拿刀来杀她灭口,是以才会做这种奇怪而可怕的噩梦。
郑冲却并不知道张灵素真正的恐惧之因,柔声安慰道:“娘子,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从来不打女人,更别说杀弱质女流了。更何况你是我的娘子啊,我怎会伤害你?”说着郑冲用香巾替张灵素擦干额头汗水。
张灵素抬起头来,握住郑冲的手道:“阿冲,你发誓,你发誓今后不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我。”
看到张灵素好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握住自己的素手冰凉极了,郑冲不忍拒绝便竖起手指发誓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小子郑冲在此立誓,有生之年,绝不会伤害娘子张灵素,只会疼惜她,爱护她,然后和她生儿育女,安乐一世,有违此誓,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到这里,张灵素急忙掩住他的嘴,羞红了小脸嗔道:“发誓便好生发誓,说什么生儿育女……”说到这里,便红着脸低下头去。
郑冲哈哈一笑,将她搂在怀中柔声道:“你刚才叫我阿冲,那我以后叫你素素好了,什么娘子、夫君的,听着还是觉得不够亲昵啊。”
张灵素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问道:“阿冲,为什么会有刺客?他们是来行刺谁的?”
郑冲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今天你被惊吓不轻,还是不要听这些事了,我怕你听了又会害怕。你好生歇息,过几天精神恢复了,我再告诉你好了。现在呢,咱们说些情话,说些美好的事,别让那些血腥之事扰了我们。”
张灵素又嗯了一声道:“那好,我想听你作诗,你会作诗的,对吗?”
郑冲微微一笑道:“好,既然是给我媳妇儿素素作诗,那就要做情诗了,你听好了。”当下郑冲清清嗓子,恬不知耻的又抄袭了一首后世的诗词来。
“欲倾卿卿一世情,却闻萧寺伴青灯。崇山峻岭不辞远,誓与卿卿结伴行。一见卿卿倍关情,欲与卿卿缔鸳盟。欲问美人心上意,同衾同穴伴死生。回眸一笑嫣然娇,断魂飘摇上碧霄。愿与卿卿两相欢,不发毒誓不肯饶。”
听得最后郑冲念到不发毒誓不肯饶,张灵素小脸涨得通红,素手轻轻捶着郑冲胸口嗔道:“你取笑人家。”
郑冲笑道:“人家是谁?”张灵素哼了一声道:“不行,你这首诗取笑我,不算数,你再作首词来。”
郑冲嗯了一声,又无耻的剽窃了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张灵素这才转怒为喜道:“这首木兰词,还算你填得好。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好美的句子,只可惜你我初见时却有些……”
郑冲柔声道:“不是后面还有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一句么?便是我已经变好了,不再是以前那纨绔浪荡之人,这不是很好么?”
“我还要听……”
“好……”
就这般,两人相依相偎,念着后世的情诗,互诉衷肠,郑冲努力搜肠刮肚,想让张灵素忘记今天可怕的杀戮,在让她忘记的同时,自己也在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将来的腥风血雨并不会少,而这样柔情蜜意的时候可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