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守备,这几人犯了何事?”还不知道情由的侯隆停下杯盏,奇怪的问道,打破了筵席上的宁静。
当郑冲带人押着几名建奴细作来到筵席上时,原本热闹的宴席顿时沉寂了下来,诸将都望着郑冲,不知他要做什么。
“侯公公,这几人都是建奴细作,趁我军葬仪酒宴,意欲刺探军情,对我军不利,被我手下擒捉!”郑冲淡淡的说着,最后目光停在崔世庸身上,大声喝道:“崔郡守!这些细作都是跟着你来到我皮岛之上的,你有何话说?!”崔世庸官职乃是平安北道盐州从四品郡守,因此郑冲唤他崔郡守。
此言一出,皮岛诸将皆是一阵惊呼,跟着怒目而视!崔世庸顿时面如土色,口中连忙道:“我、我,我不知道……”
沈志祥勃然大怒,起身来揪住崔世庸,其余亲卫也立刻上前,将筵席上安坐的其余几名朝鲜人也拿下。
沈志祥揪住崔世庸,怒喝道:“王八犊子,我叔父葬仪,你们居然假意吊唁,其实是来刺探军情的?!真是欺人太甚!”
侯隆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询问的目光望向郑冲。郑冲抱拳道:“侯公公,此事不可善罢甘休,先散了筵席,将平安北道来人都拿下,好生查问清楚才是!”
侯隆当即照办,便喝命将所有朝鲜人都拿下,随后撤了筵席,领诸将回到军帐内,亲自升帐查问崔世庸等一干人等。
升帐后,侯隆自坐了帅位,郑冲、傅青主分坐左右,其余诸将左右两班也都坐了,随后帐下刀斧手凶神恶煞的将崔世庸押了上来。
崔世庸被五花大绑,脸上青紫了一块,看来是捆绑的时候不知何人揍了几下。也许是崔世庸自觉背锅不甘,也许是他还心向大明,是以进帐后,不等侯隆开口询问,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前因后果都说了。
最后崔世庸跪在地上,大声哭号道:“侯公公、诸位明鉴,小人是心向大明的,奈何李廷彪以官职压人,小人不得已才让几人混了进来,实则是冤枉啊。”
沈志祥跳起身来怒喝道:“胡说八道,你要真是心向我大明,何以到了这里,你不主动告知我等?!”
崔世庸讷讷的道:“我、我是身不由己,家中老小皆在平安道,若主动出首,势必连累家人……”崔世庸苦苦哀求着,说得声泪俱下,还说了许多平素被后金欺压之事,显得对后金军很是痛恨。
“好啦,别嚎丧了,来人先将他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侯隆在得到郑冲眼神示意后,吩咐人先将崔世庸带了下去。
崔世庸被带下去后,沈志祥第一个破口大骂道:“这些高丽狗贼,忘恩负义,难道他们忘了当年我们是如何助他们抗击倭寇的了么?现下居然与建奴勾结,连我叔父葬仪吊唁都算计上了,真是猪狗不如!”
国人讲究人死为大,平安道的人借吊唁之名,让后金细作混入其中,明显就是有辱死者,是以沈志祥这般大的火气。
金日观劝道:“沈游击稍安勿躁,听侯公公吩咐。”诸将都劝了几句后,沈志祥才怏怏坐下,诸将一起望向侯隆。
侯隆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当下先询问的目光看向郑冲,不想郑冲却低头沉吟不语,反倒是一旁傅青主先开口了。
“既然建奴派细作混入大营查探,定然是想知道我军眼下情形。自我军收复铁山大营后,建奴在铁山邑、义州、宣川三处,只剩下蒙古八旗数千兵将。他们极怕我军趁胜追击,攻打三处,是以不惜冒险派人混入我军中查探。”傅青主缓缓说了几句后,接着续道:“既然建奴那里如此害怕我们进兵,不如趁势发兵,拿下铁山邑、义州、宣川三处!分兵固守,以为犄角之势!”
这回倒是沈志祥第一个跳出来,厉声喝道:“干!咱们干了!最好连平安道也全都扫平,出口恶气!”
金日观等诸将却沉吟不语,最后金日观首先道:“傅先生,现下天寒地冻,进兵不易,要攻取义州、宣川等地,必先出铁山,要出铁山,当先取铁山邑。而铁山邑在山峦之上,易守难攻,若是我军久攻不下,义州、宣川两处建奴援军赶到,我军便有溃败之忧。”
这时候郑冲才开口说道:“此趟进兵,虽然困难重重,但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待得开春后,建奴必定会大举引兵前来,到时候便没有机会。所以,此趟我军该趁着建奴援兵不至之前,先拿下铁山邑、义州、宣川等地,方才能占得先机!”
顿了顿郑冲续道:“虽然铁山邑乃是一座山城,易守难攻,但我们也可先佯攻铁山邑,待得义州、宣川建奴援兵到来,先伏击建奴援兵,此乃围城打援之策。”
诸将闻言,皆是低声议论起来,看来郑冲的这个主意的确打动了他们。金日观也低头思索起来,盘算郑冲所言是否可行。
随后郑冲长身而起,命孙泽沛取出一副地图来高高挂起,这幅地图却是这几天郑冲命孙泽沛根据夜不收侦查得知所绘制,这幅地图也根据皮岛明军的地图进行了完善和修正。
“自古打援,必要预先料知敌方行进路线,方能设伏!”郑冲指着地图道:“先说义州,这义州离铁山邑八十余里,沿途多山,建奴蒙古八旗多是骑兵,山路难走,而平坦之路只有两条,一条便是从义州向南,沿鸭绿江南岸而行,到达海岸后折向东南,经多狮里方才到达铁山邑。这条路绕了许多路程,要多走将近五十里路程,若是义州八旗兵来援,定然不会走这条路。他们一定会选这条!”
郑冲的手指向了地图之上的盐州,口中续道:“从义州出发一路向东南,借道盐州,便可迅速赶到铁山邑!盐州虽是平安道朝鲜人控制,但建奴借道,想必李廷彪定然会答应!”
诸将听了后皆是颔首,赞同郑冲的分析,金日观叹口气道:“郑守备当真是知兵之人,虽然才至辽东不久,但辽东地利却已经是了如指掌。”
郑冲微微一笑道:“为将者,天时、地利、人和当尽知,方才能决胜千里。”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不说这些客套话了,咱们接着说。建奴过了盐州之后,要经过盐州南面、铁山邑北面一处山谷,此处两边山高林密,正好可伏下军马!我打算便在此地伏击从义州来的建奴军马!”
金日观点点头又跟着摇摇头道:“郑公子,那里乃是朝鲜人地盘,只怕我等伏军那里,会被朝鲜人查知,若是他们告知建奴,那我等伏兵便无用了。”
郑冲颔首道:“此前的确有这个风险,不过既然今趟揭破了崔世庸带着细作混入我大营之事,盐州那里的事便由他前去遮掩了!诸位别忘了,崔世庸乃是盐州郡守!”
诸将恍然大悟,金日观喜道:“若是有崔世庸帮忙遮掩,我等伏兵那里倒是可行!只是不知如何让崔世庸为我等效力?”
郑冲淡淡的说道:“此事稍后再说,还有一路宣川的建奴援军。这路援军可选择的进兵路线虽然不少,宣川可沿海岸进兵,也可从陆路至盐州。但我推想,建奴只会选择这一条路!便是取道东北方向,到达盐州之后,与义州建奴援兵汇合,一同赶往铁山邑!是以我们虽然要面对两路援兵,但实则只在一处设伏便可!”
金日观奇道:“这是为何?宣川沿岸地势平坦,而且路程也不算远,足可建奴蒙古八旗进兵之用啊。”
郑冲尚未开口,傅青主却捻着胡须笑道:“此事不难推想,一则两路援兵合兵一处,兵力更多,也易于统属指挥,二则若是宣川建奴兵马沿海岸而来,我皮岛有水师,此刻虽然海岸封冻,但建奴也怕被我水师哨船侦知行踪,走路风声,在前面布置兵马拦截,是以建奴只会走盐州与义州援兵汇合后,方才南下。”
听完郑冲与傅青主的分析之后,诸将皆是恍然大悟。沈志祥捏紧拳头重重打在自己手心里,口中道:“好!咱们干了!再痛击一回建奴,以告慰叔父在天之灵!”
金日观也不再犹豫,当下起身道:“郑公子,此时天气已经连续放晴十余天,估摸再有十余天时光,风雪又再重来,只有赶在风雪之前迅速击破铁山邑,方才能避开恶劣天气!咱们明天一早便进兵如何?”
郑冲却摇摇头道:“兵贵神速!今晚便可出兵!”当下郑冲大声道:“今夜我便与沈游击领军先行开拔北上,金将军与侯公公并其余诸位明天一早领中军大队起行,陈平朝陈将军与傅先生率部领一万辅兵押运粮草为后军,随后跟进!”
诸将一时间都忘了郑冲可不是主帅,居然一起站起身来,抱拳大声领命。话都出口后,诸将才发现帅位上那位侯公公还没开口,帐内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全军照郑守备之策行事!我自为监军随中军开进!诸部当奋勇向前,若有不尊军令者,军法从事!绝不姑息!”好在侯隆反应也不慢,急忙起身,拿起将令来大声说道,诸将这回也是一起领命,随后便各自分头准备去了。
郑冲却先留了下来,他还有崔世庸的事要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