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白莲教营帐内仍旧是灯火通明,白莲教六长老鱼贯而入,皆是面色不豫,柳如是手中那本《用间论》未曾放下,徐佛听得动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沈智,你们这么晚了,有什么要事么?”徐佛皱眉问道。
沈智等六人一起朝徐佛行了一礼后,沈智上前愤愤不平道:“徐长老,我们被软困在此已经旬月时光,是杀是放也就一句话的事,这郑氏到底要如何?”
徐佛眉头一皱,却不知如何作答,沈智等人都望向柳如是。柳如是没好气的道:“你们看我干嘛?我求见多次,那混蛋也不肯见我一面,我能有什么办法?”
徐佛叹口气道:“如是说得没错,她去求见多次,都没能见到郑冲,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仲进恨恨道:“不若我们今夜便杀将出去,总好过在这里被软禁起来!”
柳如是一阵无语,外面是僧兵营,整个地界是郑氏水师大营,就他们几个还想杀出去?脑袋被驴踢了吧!
徐佛当即轻咳一声道:“硬闯是不行的,此处乃官军大营,四面皆是军马,如何能杀得出去?”
沈智看了看柳如是道:“不如这般,明天请教主绝食,若郑冲不露面,便一直绝食下去,直到他露面为止!”
徐佛眼前一亮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如是,明天你便开始绝食,定要让那混蛋来见你一面,事情方有转机。”
柳如是啊了一声,有些为难的道:“真要绝食?”只见众人凝重的脸色,柳如是欲哭无泪,只得委屈道:“好、好吧,明天开始,我试试。那今晚能不能在饱饱的吃一顿?”
见到众人阴沉的目光,柳如是勉强笑了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心里却把郑冲这混蛋从头骂到脚,骂得体无完肤,这混蛋害得老娘要没饭吃了!
正在这时,帐外郑冲那可恶的声音却忽然传来:“不必玩什么绝食,我这不来了么?”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回头看时,郑冲已经掀起帐帘走了进来,笑呵呵朝众人微微一礼道:“诸位,实在对不住,最近事务繁多,未能安顿好诸位,是在下的不是。”
徐佛哼了一声道:“郑公子,做人该言而有信,当日咱们都说好了的,咱们白莲教与你郑氏结盟,来你大营只是暂住几天,之后你便该按约定放了我们!”
郑冲笑道:“徐妈妈稍安勿躁,是在下疏忽了,原本是想留诸位多盘桓几日,不想后来公务一忙就忘了。诸位不必焦急,今晚前来,便是和诸位说一声,五天后诸位便可搭乘我的坐船一同北上。”
沈智皱眉道:“郑公子,此话当真?”郑冲道:“绝对是真的,不信我可以用你们教中圣女起誓!”
柳如是怒道:“你凭什么用我来起誓?你这混蛋!”话音才落,徐佛厉声怒斥道:“如是,怎可对郑公子口出恶言?还不快快赔礼?”
柳如是恨得牙痒痒,但却不敢违拗,只得朝郑冲盈盈一拜,没好气的道:“对不住,郑公子!”
郑冲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说罢,郑冲拍拍手,帐外进来几名军士,抬了几口大箱子,都放在帐内,随后便躬身告退。
“这几口箱子里装着的都是那天从贵处搜罗来的金珠宝贝以及一些古玩字画,既然五天后诸位便要离开,那便物归原主。”郑冲指着那几口箱子道:“诸位打开看看,可曾短了什么没?”
徐佛等人都是一阵惊讶,夏仲进、孟先汉等人急忙上前打开箱子来看,果然内里都是白莲教的财物,粗略一看倒也不曾短了什么。
徐佛当下客客气气的一礼道:“多谢郑公子高义,我等原想这些东西落入官军之手,只怕是要不回来了,想不到公子居然还能物归原主,实在令人意外。”
郑冲摸着鼻子笑道:“既然我郑氏与白莲教有了盟约,你们的东西自然是要归还的,岂能侵吞朋友的东西?”众人一起都谢了一回,被软困多时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跟着郑冲又道:“实不相瞒,此趟我坐船出海,是要北上辽东去寻建奴晦气,待得到了长江口,诸位可在松江府海口下船,便可自回金陵。”
众人听了之后,皆是一阵惊呼,沈智长长一揖道:“公子敢北上与建奴作战,我等佩服不已,不知公子可有用得到我等之处?若是有什么差遣,但讲无妨。”孟先汉瓮声瓮气的道:“不错,郑公子杀建奴,但有差遣,我等义不容辞。”
郑冲微微诧异,想不到这些白莲教之人说起杀建奴来,居然如此热心。见郑冲微有些疑惑的样子,沈智道:“公子不知,建奴自崇祯元年后,曾几次到山东劫掠,也多杀我教众,我教虽与官军不对付,但建奴乃是异族,抗击异族,我教也是义不容辞的!”
郑冲哦了一声,抱拳道:“多谢诸位好意,不管如何,诸位能有心共御外侮,足见诸位都是真正的义士。只是此趟我北上多是海战,首要剪除耿仲明、孔有德这两个叛贼的水师,暂时用不到诸位帮忙。日后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我自然会开口。”
众人皆是一阵失望,张柬白叹口气道:“可惜了,不能杀建奴报仇。”众人皆是一阵唏嘘。
顿了顿,徐佛忽然问道:“公子北上辽东,可会在山东停泊?”郑冲道:“那是自然,此行北上是要在山东等地寻一处港口登岸补给的。”
沈智听徐佛忽然说起山东来,随即会意,便低声道:“郑公子,能否安排我等几个随船至山东下船?”
郑冲皱眉道:“你们不是要回江南么?去山东做什么?”随即也明白过来,哦了一声道:“你们是想派几个人回山东联络山东旧部?”
徐佛微微颔首道:“郑公子果然聪慧,一猜就中。不错,我教虽在山东起事失败,但在民间还是有不少教众散落,便想派人回去联络一二,聚齐教众来。”
郑冲沉吟片刻后问道:“不知哪几位前去?”徐佛与沈智商议了几句后,徐佛说道:“便是有沈长老与夏长老、孟长老三位同去。”
郑冲点点头道:“这倒也可,只是这趟在船上都是官军,还有东厂太监随行,诸位切记不可露了行藏。徐妈妈与柳姑娘大可还是做名姬打扮,其余诸位扮作家仆,到了松江府下船便可。沈长老三位因要与我远航山东,便扮作我的亲随好了。”
当下计议已定,郑冲便要告辞,徐佛朝柳如是努努嘴道:“如是,代我送送郑公子。”柳如是乖巧的应了一声,满脸笑容上前来,柔声道:“郑公子,请。”
两人出了营帐,郑冲吩咐随身护卫先行回去,他与柳如是两个远远落在后面。见左右无人,柳如是笑容消失,上前便是一脚剁在郑冲脚背上,口中娇声怒骂道:“你这死人,你不如等我饿死了再来!”
郑冲不妨她居然会用踩脚这种卑劣招数,被踩了个结实,但好在他皮糙肉厚,倒也不如何疼痛,当下龇牙咧嘴的道:“姑奶奶,我最近忙得连自己老婆怀孕都不知道,哪里有空来见你?”
柳如是啊了一声,抿着小嘴惊讶道:“你居然搞出人命来了,要是将来能回去,你怎么办?”
郑冲不耐烦的道:“这个问题上次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别整天异想天开能回去,就算回去了,你一个孤魂野鬼的,附身在什么人身上?现下也是你运气好,附身在柳如是这年轻貌美的女人身上,要是回去附身在什么糟老头身上,我看你向谁哭去!”
闻言柳如是也打了个寒颤,似乎被吓了一跳,勉强笑道:“你别吓唬我,我是厦大的!”
郑冲不理她,接着自言自语道:“反正我是想好了,就算有一天能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那边我已经没有什么牵挂,反而是这边我的牵挂更多,所以我会一直留下来。”
柳如是默然无语半晌,最后幽幽的说道:“还是你好啊,无牵无挂的。”
顿了顿柳如是换了话题问道:“你这趟北上是要和建奴打仗么?”
郑冲嗯了一声,便将崇祯圣旨以及当前北方局势都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此趟北上,要寻机剪灭建奴水师,然后勘察辽海情势,为后续船队北进做好准备。若是将来我郑氏能在东江镇站稳脚跟,一南一北海域便都有我郑氏掌控,就更加立于不败之地了。”
柳如是轻轻嗯了一声,微有些担心的道:“你北上辽东,茫茫大海上,消息传递不易,要是我这里有事,该找谁联络?”
郑冲道:“我今晚来主要目的便是要交代你今后找谁联络。我安平会今后会在金陵设一处联络处,表面上乃是联络张溥等安平会股东,暗地里则是与你们白莲教联络之处。”
柳如是松了口气,连忙问道:“那联络处是何人负责?”郑冲微微一笑道:“便是你认识的人,我麾下亲卫沈保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