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王月娘被噩梦困扰了一晚,神色有些困顿。那噩梦自然是与大恶人有关,她梦到大恶人不停的给她做人工呼吸,醒来后自然是香汗淋漓,后怕连连。
稍作梳洗,用过早饭后,王月娘准备去隔离营地继续救治病患,没想到远远见得郑冲正好也走出营帐,当下月娘低头快步走过,不想郑冲眼尖叫了声:“月娘。”
却不想王月娘脚步丝毫不曾停留,反而快步走了,弄得郑冲老大没趣,心头忍不住暗想道:“难道是昨晚撩得太硬?”
正思索间,只见得一骑飞马飞快至前,马上骑士下马后拱手大声禀报道:“公子,二爷船队昨晚已经到达安平,今天便可来到泉州,大帅命公子火速回营,准备迎接二爷船队!”
郑冲大喜过望道:“我随后便至!”当下便火速命人备马,便召集俞硕明、黄承昪等人跟随自己回水师大营,命施福留下坐镇。
却说王月娘一路小跑来到隔离营地之内,回头见那大恶人没跟来,这才松了口气,心底里却又微微有些失望之感。
“王月娘啊王月娘,你这是怎么了?躲着他干嘛?”暗骂自己几句后,王月娘收拾心情便开始给病患们诊治。
今天病患增加之数和昨天一样多,这让王月娘微感振奋,说明瘟疟开始受到了控制,没有大肆传播,想来也是郑冲那防备瘟疫布置的功劳。
接连看了几个病患之后,王月娘都对症下药,虽然不能根除病根,但病患们用了药之后都觉得很是受用。
月娘手脚很快,到得午时前后,分到她名下的病患已经都诊治完了,随后月娘又接着查看昨天诊治过的病患,看看他们的病情可有反复。
于是月娘不辞辛劳的逐个屋棚内都走到了,见得但部分病患病情都得到了控制,心下稍安。
当走到一位老婆婆面前时,那老婆婆很是感激月娘,拉着她的手连声道谢。月娘笑着安慰了几声,那老婆婆道:“王姑娘医术高明,人美心善,将来一定能找到一户好人家。”
王月娘听了这话,忍不住心头却浮起了那大恶人的音容笑貌来,跟着俏脸微红道:“我立志钻研医道,不想旁的。”
那老婆婆笑眯眯的道:“王姑娘,老身也是过来人,见你面颊绯红,眼带桃花,便是红鸾星动了,定是有了心上人,只是自己不知罢了。”
月娘心头一慌,摇头道:“婆婆,我没有心上人。”那老婆婆道:“婆婆一把年纪,不会看错的。若是有个人,你老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来,那便是有心上人了。”
王月娘低头半晌不语,最后抬头问道:“可那人很是讨厌,我想躲开他。”婆婆摇头道:“王姑娘,这世上姻缘极是奇妙,你想啊,这天下人何其多,为何偏偏让你遇上此人?既然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不管是好姻缘还是一段孽缘,都去面对便是了,躲是躲不过的……”
婆婆唠唠叨叨说了许多,王月娘暗暗咬牙道:“对,我凭什么要躲着他?是他该躲着我才是!”
给病患们复诊之后,王月娘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帐内,随意吃了点干粮,这时候有郑冲帐内亲兵到来禀道:“王大夫,公子有请。”
王月娘嚯的猛然起身来,心头暗恨道:“去就去,我躲他作甚?他再敢无礼,就把他毒哑!”
王月娘满怀恨意的来到郑冲帐内,却不想帐内居然挤满了人,一下子月娘那满腔的怒火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心中微微失望暗道:“这混蛋原来不是单独请我来的啊!”
眼见在场的人都是军将居多,就只有月娘一个女子,很多人都不认识,月娘忍不住微微有些畏怯起来,见得泉州老名医王德泉站在一个角落,月娘便走了过去,和王德泉站在一处。
“王老先生,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是有什么大事么?”月娘低声问道,王德泉笑道:“王大夫昨天才来,不知郑公子每天早晨都有招齐人手会商的习惯,便是每天早晨召集各部首脑过来,将昨天之事说一说,又将今天的安排之事讲讲,这是此处规矩。”
王月娘嗯了一声,心头暗道:“这大恶人还真是心细。”不想王德泉却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为何今天都到了这个时辰才召集众人议事,难道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王月娘轻轻哼了一声,心头暗骂道:“这大恶人昨天才与黄家小姐定下亲事,定是忙着儿女私情去了。”
少时,见得人都到齐了,郑冲也不废话,当下朗声道:“今天早会因有要事耽误了,因此到这会儿才召集大家,没耽误你们吃饭吧。”
众人都是微微笑了起来,有几人大声道:“没耽误,少吃一顿半顿的也没什么。”
郑冲笑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们赶紧说事,说完了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
众人都是一阵轻笑,气氛变得轻松起来。王月娘见了,心头暗暗鄙夷道:“没个正形,满口胡言。”
随后众人很快就将城内救灾赈济之事都说了,王月娘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安平会居然以工代赈救济了十二万百姓,而且附近乡村还有灾民陆续到来,人数还在增加。而军需官那里禀报的粮食数量基本已经告罄,只怕不够今天发放给灾民的了,听到这里王月娘却有不由自主的替郑冲担心起来,十二万张嘴等着他喂啊。
郑冲看着那张巨大的布帛,上面表格上填写的今日粮食余额一栏上只剩下三千石粮食,却很是镇定,起身朗声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早台湾来的船队到了泉州港,台湾海商运来了五十万石粮食,安平会以每石粮食一两二钱的价格收得四十万石粮食,因此粮食这一栏今天可改为四十万零三千石!”
众人听了之后,皆是一阵惊呼,须知泉州市面上陈米、糙米的价格都已经到了每石一两六钱的价格,安平会居然能从台湾海商那里以一两二钱的低价购得这么多粮食,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须知每逢大灾年,粮商们无不都是昧着良心抬高粮价,狠狠的赚一笔,安平会能买到这么低价的粮食,想必还是郑家的面子。帐内知情人士很少,大多数人都是这般认为的,他们却不知道这位郑公子在粮食上反而赚了安平会每石粮食一两银子!台湾那里的粮价仅仅是每石二钱银子!
王月娘听得这个消息,心头一松,看来他已经成竹在胸了,亏自己刚才还担心了那么久。跟着想到既然台湾的海船到了,那是否也购得金鸡纳霜这种神奇药材了?
“那此趟船队可曾购得南洋药材金鸡纳霜?”王月娘忍不住大声问道,帐内忽然传出女声,显得很是突兀,众人都回头望去,月娘见众目睽睽都望向自己,忍不住有些紧张,但还是继续道:“郑公子不是说这种药对治疗瘟疟有奇效么?”
郑冲见是王月娘问话,当下起身来朗声道:“这位是福州来的名医王大夫,她医术高明,在福州治病救人,活人无数,在福州可是有女菩萨的称谓。此趟听闻泉州受灾,便主动来泉州帮忙治病救人,菩萨心肠真是名不虚传。”
郑冲很少夸人,众人听得这夸赞之后,都忍不住对王月娘刮目相看。王月娘听了这话,心头暖意融融,暗暗想道:“亏你还有良心。”
顿了顿郑冲有接着说道:“不错,南洋有种神奇药材,名唤金鸡纳霜,对治疗瘟疟有奇效,此趟在台湾大佛郎机人之处,台湾海商购得此种药材,足足有三千斤之多,足够咱们救治城中病患的了!”
众人听了之后都是一起长出了一口气,说实话这些天留在城内救灾,不怕别的,就怕染上瘟疟啊,这回听闻有这种奇药能够治好瘟疟,自然都是松了口气。
“这些药材和粮食一起,很快便会运入城内,稍后各部将官便负责点收,然后分发各处。”郑冲接着说道:“只是这新药从前多是西洋人用,他们的体质与我们有异,因此新药的药量还需两位王大夫重新斟酌,待得斟酌后,由两位大夫直接分配。”
王德泉听了之后却一直在喃喃自语:“金鸡纳霜?这是什么药物啊,怎么闻所未闻?”
傍晚时分,王月娘和王德泉得到了第一批金鸡纳霜,却是一包包的粉末,郑冲亲来交割这些药材,便对两人道:“这金鸡纳霜乃是金鸡纳树树皮晒干后研磨成的粉末,这些粉末南洋人制作粗糙,若是我们要用,最好兑水后去掉杂质,熬制提炼一番再用。而且这药虽然有奇效,但也有不小的毒性,用后或会出现耳鸣、头晕、呕吐、腹泻等症状。那些南洋人不懂中药君臣辅佐的药理,只用这一味药治病,自然会有这许多中毒症状。便请两位好生研探一番,辅以君臣辅佐之药,中和毒性。”
王月娘默不作声,王德泉却道:“公子所言有理,我两人定然好生研探一番。”
随后王德泉便张罗手下搬运药材去了,郑冲这时候才欺近王月娘身边低声道:“为何早上躲着我?”王月娘瞪了他一眼怒道:“准备纳你的妾去,我是你什么人?要你管我?”说罢气呼呼的走了。
郑冲落在原地,很是尴尬,心头暗叹道:“看来这回真不好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