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三个人,黄宗羲自不必说了,明末的经学家、史学家、思想家、地理学家、天文历算学家、教育家,东林七君子黄尊素的长子。黄宗羲学问极博,思想深邃,著作宏富,与顾炎武、王夫之并称明末三大思想家;与弟黄宗炎、黄宗会号称浙东三黄;与顾炎武、方以智、王夫之、朱舜水并称为明末五大家,亦有中国思想启蒙之父之誉。
说黄宗羲是中国启蒙思想之父,主要是他猛烈抨击封建君主专制制度,表示“君主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已,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得出君主专制是“天下之大害”的结论,主张限制君主权力。黄宗羲从民本到民主思想的发展,启发了清末君主立宪的思潮,放在明末这个时代,这种思想很危险但也很诱人。
而另外两位,陈子龙是明末官员、诗人、词人、散文家、骈文家。崇祯二年,陈子龙二十二岁,与夏允彝、杜麟征二人在松江组织“几社”。几者,绝学有再兴之几,而得知几其神之义也。最初入社者有周立勋、徐孚远、彭宾三人。
徐孚远松江人,明末诗人,以道义文章名于时。明亡后曾起兵抗清,后追随郑成功到台湾。
陈子龙、徐孚远成立的几社便是复社的重要分支之一,复社系由云间几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云簪社、吴门羽朋社、吴门匡社、武林读书社、山左朋大社、中州端社、莱阳邑社、浙东超社、浙西庄社、黄州质社与江南应社等十几个文人社团联合而成。陈子龙、徐孚远乃几社创始人,复社在泉州办诗会,遇上他们丝毫不奇怪。
可黄宗羲怎么也会到此?难道他也是几社的人么?
郑冲很是热情的与三个未来的大牛人物交谈起来,要知道此刻郑冲就是苦恼与手下没有更多的人才帮手,要是能拐带几个历史大牛人物至麾下,那他许多事就可以顺利铺开了。
很多时候,你想要做大事,其实不光只是资金和创意的问题,关键还是人才。一个人再厉害,精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包办所有事情,手下要是有几个得力的人帮助,事情就会顺利许多。
就好像历史上诸葛丞相一般,事事亲力亲为,但最后守街亭还是分身乏术,只得派其他人去,而办这事的人又是不称职的马谡,因此才会有北伐的失败。所以人才是个关键性问题,郑冲现在有了钱,有了创意,更有了郑氏的人力物力,他需要的就是可靠而且有才能的人帮忙。
三位大牛人物现在还都是小牛,与郑冲年岁相仿,黄宗羲现下二十三岁,陈子龙二十五岁,徐孚远年岁稍大一些三十一岁,而郑冲二十岁。
年岁相当,志趣相投,通过与黄宗羲、陈子龙、徐孚远交谈中郑冲发现,三人对于郑冲是极为羡慕的。年岁比他们三个都小,三人却都还在为了科举出仕而苦苦挣扎,而郑冲却已经建功立业,得万岁爷御旨嘉奖。
好似三人这般才情横溢的读书人最渴望的是什么?就是能一展所长,为国效力,造福百姓,建功立业,名留青史啊。可惜黄宗羲现下还在发奋读书,历史上他到崇祯十五年都还科举落地,未能考上进士,陈子龙是崇祯十年才与夏允彝一起高中进士,徐孚远则更是直到入闽跟随郑氏之后,才被封了个兵部给事中的官职。
面对三个郁郁不得志的人,郑冲的功成名就自然让他们羡慕,加上郑冲刻意结交,因此相谈甚欢。
问起黄宗羲何以来泉州时,黄宗羲尚未答话,陈子龙抢着说道:“今岁太仓张乾度(复社创始人张溥字)在泉州召集复社八闽诗会,太冲(黄宗羲字)经友人周镳介绍参加复社,并与万泰、陆符及其弟宗炎、宗会等建梨洲复社,引为复社一支。太冲高才,有他加入,我复社便是如虎添翼了。”
正说话间,黄汝良与徐光启从马车上下来,两人在车上也听到了郑冲与人说话,听得是复社的青年才彦,当下也下马车来相见。
郑冲见两位老牛下车,急忙上前引见了。三位小牛听得眼前的人是黄汝良与徐光启时,更是惊喜万分。黄宗羲也不顾地上淤泥,便要拜下,口中道:“不想在此地得遇两位老大人,真乃万千之幸。”
徐光启笑着扶起黄宗羲,同时制止陈子龙、徐孚远二人同样的动作后道:“此处不是见礼的地方,三位心意我二人知道,不必多礼。”
黄汝良却面色不善,略带嘲笑的口吻道:“听闻复社来泉州办秋岁诗会,想不到一场大风来了,你们还没走,居然还要接着筹办诗会啊。可怎么只见你们三个?听闻当年复社虎丘大会时,可是来了上千文人士子,弄得是满城衣冠,诗文盈路啊。”
郑冲见黄汝良这般神态,忍不住微微一鄂,难道复社得罪过黄汝良?怎么才见面就这般冷嘲热讽的?
黄宗羲也是微微皱眉,但还是恭敬有礼的道:“本来此趟也有数百文人士子齐聚泉州的,但大风来了之后,张乾度领一众人等分散各处书院、寺庙避风。之后大水满城,也不能走脱。今日水退,便商议分派人手出来探路,我三个便自告奋勇前来查看城内形势。”
黄汝良闻言嗯了一声,板起脸孔道:“年青人不好好念书苦读,整天附庸风雅,搞什么诗文结社,卖弄什么风流,整天招蜂引蝶,招惹良人。既然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风刮来了,你们也该顺应天时,早早散去。你们看着满城疮痍,还有心思办诗会?”
被黄汝良教训了几句,三人都有些愕然,郑冲也微微惊讶,但似乎从卖弄风流,招蜂引蝶,招惹良人这些字眼中感觉到了什么。联想到这趟黄小姐也来到了泉州,难道这黄小姐也和自己媳妇一样,从前与复社的哪位才子有什么情愫之事?是以黄汝良才这般厌恶这些复社才子?
黄宗羲等三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中二期还没过,加上都是史上有名的硬骨头,岂会任由这种指责?
当下陈子龙一揖之后,毫不客气的顶了回来:“毅庵公的话,晚辈不敢苟同。我等结社并非只为附庸风雅,卖弄风流。我复社之内,多是精研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行,互勉互助之举。更主张蠲逋租,举废籍,撤中使,止内操。崇祯初年,我复社更是忧国忧民,抨击阉党,正本清源,此等义举,岂会是附庸风雅、卖弄风流?”
徐孚远也道:“不错,此趟虽然遭遇大风,但我等志向不变,更是要迎难而上,以显我复社百折不挠之气魄。区区大风大水,也难挡我等鸿飞之志。”
黄汝良重重的哼了一声,差点就要破口大骂,徐光启急忙止住后,看着徐孚远皱眉道:“你是徐孚远?”
徐孚远对于徐光启这个松江同乡名宿似乎有些畏惧,当下急忙躬身道:“正是,徐老大人有礼。”
徐光启淡淡的说道:“不敢,记得你是徐阁老幼弟徐陟公的曾孙?”徐孚远连忙应道:“正是,老大人明鉴。”徐光启口中的徐阁老正是明朝三大牛人之一的徐阶,郑冲这才知道原来徐孚远还是徐阶的族曾孙。
徐光启哼了一声道:“你这般胡闹,有损徐阁老英名啊!”见徐光启话说得重了,徐孚远更是一脸惶恐,陈子龙却帮腔道:“徐阁老一世英名,如今暗公兄(徐孚远字)继承衣钵,诗文结社,与一众忧国忧民的青年才彦一道奔走,何以会有损徐阁老英名?”
徐光启瞪了陈子龙一眼,冷笑道:“陈子龙,我也记得你!你十六岁举童子试,县试中名居第二,府试也位居高等,但在院试中落选。次年再次在院试中落选,直到十八岁时,第三次参加童子试,才得成生员。天启六年,补松江府学生员,父病殁,居家守孝,闭门不出。你现下还是个生员,不好生读书科举,却偏偏学人结社,将大好时光都浪费在无谓的空谈之上,还大言不惭忧国忧民!我问你们,你们复社直至今日,可曾做过一件真正为国为民的事实?”
三个小牛一时语塞,郑冲也觉得有些尴尬,人是他想结交的,不想却被与自己同行的两位老先生没头没脑教训了一顿。郑冲已经猜到黄汝良不待见复社三人,乃是因为黄小姐的缘故,而徐光启帮腔难道是纯粹出于帮黄老出口气?看黄汝良那样子,多半黄小姐的事让他很是气恼,但又无可奈何,所以才将火气发在三人身上。
郑冲急忙开口劝道:“黄老太傅,师傅,两位先消消气,我等都是晚辈,年轻气盛,不知深浅,有不是之处,也请多多包涵。”
郑冲将他自己与黄宗羲等人并列晚辈,意思便是他与三人都是一路人,还望两位老先生口下留情。
黄汝良却不吃这一套,指着郑冲怒道:“你也休要说情,你记好了,若是你也加入复社,今后便休登我黄家大门!”郑冲一愣,没想到这般严重,当下急忙道:“老太傅切勿动怒,有话慢慢说。”
徐光启轻咳一声道:“博文,今日结社,他朝结党,我与老太傅都是最痛恨党争的,你还不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