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夏夜闷热得令人烦躁,而藏在树上的知了却不倦地鸣叫着,热情地歌唱着它们短暂的生命。
没有云层遮掩的星空,犹如一席黑色的拖地长裙缀满了璀璨夺目的钻石,散发着熠熠生辉的光芒。好几颗忽闪忽闪的星星在群星中穿行,仔细辨认,原来那些都是在夜间航行的飞机,将人们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远近一片都是低矮的建筑,式样老旧,属于这座繁华的首都城市里荒凉的拆迁区,人迹罕至,其中偶有一些酒吧、旅舍、便利店,还在夜间点着黄白色的灯光。
而就在不远处,却是位列全国顶尖大学的京华大学的校区,其中建筑楼阁,美轮美奂;师生学者,谈笑风生……偌大校园,灯火辉煌。
就在这新旧交接的区域,仿佛可以窥见一座城市的繁荣与荒废,新生与衰亡。
而在夜色中的十字路口,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砰——”
一个单薄的人影倒在了地面上。
紧接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停了下来。
衣着朴素的少女躺在地上,身体下的地面逐渐积满了鲜血。
盛千夏紧闭双眼,咬着嘴唇发出低微的呜咽声,手指本能地抠着坚硬的地面。
痛……撕心裂肺的痛!
心脏跳动得格外慢,血液大量流出,她感觉到体内的热量正在渐渐散失。
尽管她在疼痛中努力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一个身穿橙色晚礼服的窈窕少女,可惜泪水模糊了视野,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少女颤抖地蹲在她面前,晚礼服的裙摆落在地上,被鲜血缓缓浸湿、渗透,晕染了一大片。
就在少女的手快要碰到盛千夏鼻息的时候,她却突然一怔,然后猛然收手,用力站起来,却退了好几步。
盛千夏强忍着巨大的疼痛,努力发出比较清晰的字眼:
“救我……”近乎于哀求的微弱声音。
可是这微弱的求助声却被淹没在聒噪的虫鸣声里。
那少女一身浸染鲜血的晚礼服,摇摇晃晃地跑到了汽车边。她颤抖着去拉开车门拉开门,却拉了好几次才成功。最终她跌跌撞撞地挤了进去,关上车门,启车绝尘而去,黑色的汽车被吞噬在茫茫夜色里。
这里是一个并不繁华的十字路口,平时很少有人从这里路过。
盛千夏努力地想要蜷缩在一团,但是骨头像是要碎掉的疼痛却让她无法做到。
“救我……”
血泊里的女孩逐渐放弃了挣扎,她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满天的繁星。路边的树木在路灯边印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爸爸,妈妈,哥哥,还有……默涵,对不起,都是我太任性太固执了,现在要离开你们了,对不起……
两行滚烫的清泪从眼眶里流出,灼伤了越来越冰凉的脸,盛千夏依旧紧咬着牙关,绝望地闭上眼睛。
意识模糊之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女孩打电话的声音,温柔,却陌名很熟悉。
“喂,依依,你到了吗?……哦,没关系,那你好好休息吧……没事啦,到时候我会和大家说清楚的……嗯,我会的。”
突然间又安静了,应该是女孩挂断了电话吧,盛千夏想。她现在好困,她没有力气了,连再次把眼睛睁开的力气都没了。
那些聒噪的蝉唱到这时,似乎声嘶力竭了,嘹亮的歌声渐渐放轻,几乎听不见了。
“美女,美女,你怎么了?”
突然响起一个女音,盛千夏一惊,然后随着极致的喜悦,她激动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忘了自己早已没了力气,只能继续“昏迷”。
那声音如花下的夜莺歌唱般甜美动听,仿佛一束在月光下芳香四溢的夜来香,令人沉醉于其中的美好。
然而,这声音却是如此的熟悉,盛千夏的脑海里一片白光骤亮,可是一时半会儿却说不清。
“喂,你好……这里是林荫路7号街十字路口,这里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躺在马路上,还有车轮行驶的痕迹,应该是车祸……嗯……好的。”
然后,没有了声音。盛千夏的心一沉,勉强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忽然一阵风拂面而过,淡淡的香水味儿扑鼻而入。
盛千夏很熟悉这香味。它来自一款香水,那是古琦系列之一的ICE香水,香味淡雅而持久,广受成功男士的青睐。
“谢谢你,秦先生。”
依旧是之前听到的那个女音温柔,然而她却没有得到回答。
盛千夏仿佛正在听一场电影,脑海里呈现出与声音相关联的情境。
一阵轻微的轰鸣声想起,这应该是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车速平稳,热闹的车喇叭声渐渐充斥着耳朵。车子正徐徐向着城市内围行驶,那里是京城的繁华之地,分布林立的商业大楼,实力雄厚的医院,人声鼎沸的娱乐场所……
“秦先生,我可以再给120打个电话吗?我之前也打过,医院已经派出救护车了,我想告诉他们不用了。”
声音比较近,讲话的少女就在盛千夏的身边。
应该是得到了那位秦先生的默认,少女开始打电话。事情说清楚后,她才挂掉了电话。
黑暗里,盛千夏听着周围恢复一片安静,只有空调风轻轻地吹着,产生了细微的声音。
“你认识我?”
盛千夏被突然响起的男音给吓了一跳。
这声音极具磁性,有一种男人独有的魅惑之感,挠人心痒。
然而,这个声音却让盛千夏惊诧不已,她深刻地记得,这个声音是如何在漫长时光里陪伴她的,带着疼爱,带着冷酷。
这是秦墨涵的声音,她绝对不可能认错。……他也喜欢用ICE香水。
女孩似乎也惊讶对方打破沉默的举动,规规矩矩地回答道:“我曾经恰巧在凯悦酒店里与秦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嗯。”男人轻应一声,然后突然安静了。
没有声音,盛千夏却觉得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浮出记忆的水面。
好像在某一个深夜的晚上,她也曾在一个冷清的十字路口拦了一辆车:
“秦先生,前面有一个女孩出车祸了,失血过多可能致死,你能开车帮忙送到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