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元朝的灾民!”沈富喃喃着:“这就是昔日四海服臣的大元朝末期灾民的现状!”
沈富的心中有些难以莫名,他自然知道,公元1206年,四十四岁的铁木真统一大漠南北,被推为成吉思汗。他与他的儿孙们灭辽国、灭西夏、灭金国,又率师远征,用马蹄踏出了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奴隶主贵族大帝国。
这曾是一个何等辉煌的国度,是一个何等强大的国家。
但到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作了大元帝国的皇帝,并在公元1276年灭南宋后,蒙古大帝国事实上已经瓦解。忽必烈的统治也只限于大漠的南北了。由于元朝贵族派别林立,权力争斗异常激烈。忽必烈后的四十几年中,元朝廷换了九个皇帝。政变每四五年就爆发一次。特别是从公元1328年到1333年,六年之中,竟换了六个皇帝。每一次皇帝的更替都伴随着血腥的宫廷内乱和贵族火并。
而如今正是一三三九年,元朝廷统治下的大江南北,遍地饥馑。
沈富的脑海中,不禁出现了后世在一些史料中记载的诗句:“沟中人啖尸,道上母弃儿。去年人食人,不识弟与姊”
这些诗句,正是描写当时元末百姓悲惨生活的,此刻看到眼前的一幕,却是让沈富心中陡地无比的沉重起来。
虽然眼前看到的灾民,还没有到抛妻弃子的程度,更没有诗中所描写的人吃人的惨状。但是,这次长江的水灾,仅仅只是几个府县受灾,却已造成了无数灾民背井离乡的逃难。那么,要是水灾更大一点,或者是再加上兵灾战乱呢?
沈富可是从后世的史料中知道,在元朝末期,曾发生过几次大水灾,那可是真的造成了千里饿殍的大灾难。
如果自己记得不错,就在五年之后的至正四年,也就是公元一三四四年的五月,另一条大河黄河就会造成一次惨绝人寰的大灾。
沈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段史料的记载:至正四年夏五月,大雨二十余日,黄河暴溢,水平地深二丈许,北决白茅堤。六月,又北决金堤。沿河郡邑,如济宁路、曹州、大名路、东平路等所属沿河州县均遭水患。元廷对之束手无策,以致水势不断北浸。
之后,黄河水灾不断,沿河几个路府洲县,几乎成为泽国,甚至最后连运河都几乎因水灾而被截断,从而让整个元朝饿莩遍野。
沟中人啖尸,道上母弃儿。去年人食人,不识弟与子。这些诗句,正是那个时候诗人对元朝灾民最真的写照。
想到这里,沈富的心陡地抽紧了,一种难以喻意的莫名悲楚刹那弥漫了心神,让他有种几欲窒息的感觉。
“爷爷,奶奶,我们一起吃!”
正心中难以喻意,这个时候,耳边又传来了路边那爷孙三口的说话声。
此刻,那小孩子已把手中的锅巴掰成了三瓣,把其中的两块放到了那老人和老妇手中,自己拿起了剩下的一小块,在嘴里啃了起来。
锅巴本来就只有拳头那么大,三人分开来,每个人那里还有多少?那小孩子却是露出了笑意,一边慢慢地啃着,一边却是使劲地催促两个老人快点吃。
“小囡囡,小囡囡!……”
老人和老妇拿着手中的锅巴,却已是泣不成声,哪里吃得下去?
看到眼前的这副感人的场景,沈富的心又是一颤,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自己的怀中。
立刻,沈富摸到了一团硬梆梆的东西,而他的脸色却也顿时变得有些黯然。
怀里硬梆梆的东西,正是一团锅巴,这是出门的时候母亲万秀青给沈万三揣在怀里的,是今天的干粮。除此之外,身上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沈富浑身一震,这才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已不再是原本的沈富,而是穿越到了六百多年前的元朝末期,成为了十三岁的穷小子沈万三。
前世的沈富,虽然只是个打工仔,说不上富裕,但每次出门,身上却也总能带个几百块钱的。他刚才就是下意识地想掏点钱,来救济一下眼前的这祖孙三人。可是,现在猛然醒悟,如今的自己,貌似也是穷得叮当响,别说是钱,身上就算是连一个烂铅币都拿不出来。
意识到了这点,沈富不禁有些无奈。苦笑着摇摇头:“小爷若是真的是财神沈万三就好了!”
沈富暗自咕噜了一句:“若是小爷现在就已是富可敌国的财神爷,又怎么会眼看这些灾民受灾啊!”
喃喃着,沈富却是心头陡地一震,神情也猛地变得古怪起来:“嗨,小爷现在不就是后世被称为活财神的沈万三吗?只可惜,现在的财神,貌似是还没发迹前的落魄财神。”
“我要发财!我要成为真正的财神!”
一个念头陡地从沈富的心中冒了起来,是如此的强烈,沈富的眼眸也猛地变得光彩奕奕:“不错,只有手中有了钱,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在碰到这样的灾民,可以去救济他们。”
沈富的神情变得坚定无比,原本心中对前途的迷茫,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的清晰。
自从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明白了自己已穿越到了六百多年前的元朝末期,沈富的心其实一直处于忐忑和焦虑中,对自己今后的道路,实在是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惊恐和迷茫。
不仅是因为眼前的世界已完全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世界,更是因为自己重生的这个沈万三,本身就充满了迷。
后世虽然人们供奉沈万三为财神,但是,对沈万三本人,后世却是知之不多,甚至真正提到他的正史,也没有多少,所流传下来的,只不过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说。
因此,沈富确实是对前途感觉茫然,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办。
然而,此刻心中确定的目标,却是让他确定了自己今后在这个世界的努力方向。
不管传说中的财神沈万三是怎么样一个人,也不管他曾经到底是怎么样发迹,最终成为了富可敌国的财神。这一切的一切,那都是死去了的沈富,而自己,要走的是自己的路。虽然两者的目标一样,都是要发财至富,要成为真正的财神,但是,自己却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嘿嘿,凭着自己比这个世界人多出六百多年的见识和认知,以及自己对今后历史发展轨迹的了解,小爷倒是不信了,还不能在这个时代发财!”
沈富抬起了头来,眼眸里一片晶亮。
天空,层叠的乌云层中,不知何时,一缕金色的阳光破开重重云海,普照大地,阴沉了大半个月的天,终于放晴了。
而一抹灿烂的阳光照在沈富的脸上,却象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让他整个人在这片灰蒙蒙的天地间,仿佛绽放了光彩。
深深地吸了口气,吐出了胸中郁积的闷气,沈富的心情也稍稍有所平静下来。他也不再犹豫,跳下了牛车,从怀中把那硬梆梆的锅巴拿了出来,向路边的那爷孙三走去。
“这个给你!”
沈富把手中的锅巴递到了那个小孩子的面前,微笑着道。
“啊!……”
正一粒一粒啃着锅巴上米糠的小孩子,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锅巴,不由一怔,续尔却是喜出望外,立刻伸出了小手,双手一把捧在了手心里。
“多谢这位少爷,您真是好人啊,真是好人啊!……”
旁边的老人和老妇,却是立刻回过了神来,不禁喜极而泣,忙不迭地要向沈富拜谢。
沈富那能让两位老人家给自己跪拜,连忙一手一个,扶住了两人。
“啊呀,小囡囡,小囡囡,快谢谢这位好心的少爷!”
两位老人连忙摧促身边的小孩子。
“奴多谢少爷恩赐!”
那小孩子却也是无比的乖巧,立刻双膝一屈,跪了下来,要向沈富叩头。
“奴?”
沈富一怔,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小孩子,竟然是个女孩。
说实话,刚才沈富还真没辩出这小孩子的性别。
不仅是因为囡囡这个称呼,在江南一带,本就是男童和女童混用,而且,眼前的这小孩子,头发蓬乱,身上衣服破烂,确实很难光凭外表看出是男是女。
不过,现在听她自称奴,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性别。
而仔细端祥,却也看出这小姑娘其实还是个长得非常清秀的女孩。尤其是她的那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简直堪比后世那位为希望工程做广告的小姑娘,让人怜爱。
正心中寻思着,这个时候,那小女孩子已拜了下去,就要给沈富叩头。
“啊呀呀,不要这样!”
沈富有些哭笑不得,他还真不习惯这种动不动就给人叩头拜谢的礼节。但想到现在正是六百多年前的古代,却也只有无奈的份。
不过,给人家一个锅巴,却也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人家的跪拜。所以,沈富还是双手一扶,拉住了那要给自己叩头的小姑娘。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小姑娘被拉住,拜不下去,却是连连地道谢,抬起头来,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断地打量沈富。
“啊呀呀,你们这些该死的贱民,竟然敢挡路,滚,给本少爷滚!”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路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同一时间,一阵叫嚣也响起:“否则,要是给少爷的马撞死了,那可不管本少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