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吉恩一口气狂划出半里地来,心想这下安全了吧,可回头一瞧差点把眼珠子掉出来。只见船后面一道大浪以惊人的速度向他冲来,而浪花中,不正是刚才那个被追得要死的白衣人吗?
岸上那几十个土匪兄弟看到对方的速度后根本连下水的欲望都没了,仅仅用力扔了些砖头什么的解恨。
十几秒后那个湿漉漉的身躯意料之中地爬上了小木舟,此时吉恩的内心是很惊恐的,根据刚才那夸张的一幕,不用猜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修炼者!即便不是真正的修炼者也绝对是和坎普一样的见习者。
隔近了吉恩才发现这人的年纪很轻,身上穿的也不是普通的麻布衣,而是上好的棉锦,再加上那些金灿灿的首饰,难不成他还是个富家大少?
果不其然,白衣青年开口第一句就冷冷地道:“因为你刚才没义气的表现,本少爷现在惩罚你做我一天的仆人。”
“喂,我都不认识你啊,哪来的什么义气?”
“闭嘴,下人没有说话的权利!”
“不是、你、你后面……”
“闭嘴!!!”
得、吉恩双手一摊做了个认输的手势,白衣青年见对方服软,重重哼了一声得意地坐了下去,可下一秒钟,他用比刚才快十倍的速度从船板上飞弹起来——我的屁股!!!
此时吉恩悠悠的声音才慢慢从旁传来:“我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你屁股后面还插着根铁梨花呢……”
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宽阔的比斯河上,西蒙·奥卡福黑着脸趴在船板中央,心中无限郁闷: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先是被劫道的土匪连追九条街,最后不得不跳河逃生,现在还必须把屁股暴露在一个可恶的乡巴佬面前,玩我吗?
身后吉恩揶揄道:“别动,西蒙少爷,否则你屁股上面少块肉可就别怪我啦。”
话说经过刚才长达半个小时的一番扯皮,吉恩算是初步了解了对方,一句话——这货简直就是个奇葩。
他是出身于北边紫晶矿谷的奥卡福家族不假,但却是个边缘到不能再边缘的旁系子弟。虽然自身47%的火元素亲和力不算低,但第一奥卡福家族是以土元素亲和力高绝闻名于世,第二这一代子弟中光50%以上亲和力的就有五六个,还有一个土元素亲和力62%的小天才,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在家族中受到多少重视。
可奇葩就奇葩在西蒙没有天才的命却有天才的脾气:高傲、自恋、尤其爱讲排场面子……
所以这次家族组织15岁以上的见习者去省城深泉堡就读低级战斗学院时,西蒙主动拒绝了家族的马车,他认为这场为期五日的集体之旅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原因很简单——西蒙没有仆人,也拿不出足够华丽的行头。
于是这货提前半个月就独自从紫晶矿谷出发了,前面一直还算平安,唯独今天是倒了血霉,先有土匪后有吉恩。
但其实吉恩是一片好心,要知道他中的铁梨花可不是普通货色:三角头,尾部四根倒刺,根根都刻着放血槽,入肉后决不可硬拔,要不然连皮带肉都给你扯下来。
这种暗器村里面的猎手人人都有,主要用于捕杀大型野兽,将数枚铁梨花埋在它们的必经之路上,踩上后只要尾随个几天野兽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铁梨花正确的拔除方法是把伤口撑大撑开,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暗器取出来,但这期间伤口被硬生生拉开的痛苦也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啊——西蒙现在就享受着这种“酸爽”:“快、快拔出来啊~”
“不能快,必须小心。”工作中的吉恩眉头紧皱、异常认真。
当最后暗器被拔出的时候,西蒙已是痛得满身冷汗,吉恩用带血的手从包里抽出一瓶麦芽酒:“来喝了它暖暖身子,要不然着凉就不好了。”
西蒙没有说话,用凝重的眼神看着正在为自己缝合伤口的吉恩,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顶多十二三岁的农村小孩会这么成熟老练。
缝完最后一针的吉恩用牙咬断丝线,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西蒙那炯炯的目光:“喂,我对男人可没兴趣啊。”
“我…”西蒙气得直咬牙:“快给本少爷拿吃的去,少爷我跑了一天快饿死了。”
“得嘞,接好了啊。”
西蒙接过到手的食物,刚咬一口就喷了出来:“我靠这什么啊,又咸又干!”
“呃、少爷您没见过腊肉吗……”
一夜无话,当清晨的太阳爬出地平线,吉恩已早早醒来,此刻正拿着那张从西蒙身上搞来的地图看得起劲: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连地图都是家族内订的高级货。现在差不多快到流沙大渡口了,过了渡口再向东划一个小时就是他的目的地劳德卢普城。
扫一眼旁边睡得跟猪一样的西蒙·奥卡福,吉恩不禁感叹命运的不公:有些人天生贵族,不用努力就享受着别人奋斗一生都未必能得到的东西;而有些人却生来贫寒,每天奔波劳碌只为一餐饱饭。圣经上说天赋人权、众生平等,可这句话在贫富贵贱的面前却是那么苍白。
不一会功夫流沙大渡口就出现在了面前,这片由上游河水所携带泥沙沉积而成的平原并不宽阔,但却是整个大陆上最大的鼠人聚居地。
提起鼠人,所有人最先想到的都是矮小的身材、羸弱的体格。的确,上天给了他们足够差的外在,但也给了他们足够好的内在——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在商业嗅觉上胜过这群牙尖嘴利的生物,他们是黑暗中的倒手客、光明下的投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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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色尚早,市场还没有开放,清冷的摊位间,商贩们正在各自摆放着今天要卖的物品。他们中有从北部行省而来的猿族,也有本地随处可见的虎人、牛头人,甚至还有黄皮肤、黑头发的遥远东方人。
所有人约定俗成般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可彼此间的表情却足以拼成一幅生动的众生相——
有人紧握手中卖品,一脸决绝。
有人慢条斯理地摆着货物,眉宇间从容不迫。
有人劫后余生似得在胸口不断划着十字。
有人拿着本古旧的破书,仔细对比着桌上物品和书中的图画。
有人把锈迹斑斑的“古物”从做旧的腐水中提出,奸笑着舔了舔嘴唇,露出满口黄牙。
有人……
这就是3A级拍卖大市场的常态,这就是流沙大渡口——淘金者的天堂,全帝国唯一受政府力量保护的拍卖场,不管你的物品来源如何,不管你的身份地位如何,只要进入拍卖场就受到绝对保护,没有人可以在拍卖场范围内动武,否则就是挑战整个森之国度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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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与船上的吉恩没有任何关系,这个苦命的少年此刻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幻想,直到渡口消失在视野中他也没有转过头去看一眼。在他想来,有一个当商行经理的舅舅,至少意味着以后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怀着这种美妙的憧憬,吉恩渡过了他13岁零8个月生命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而当那排雕刻着虎头的巨大城墙最终出现在眼前,少年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岸:我来了劳德卢普,我来了新生活,让过去所有的穷困潦倒都见鬼去吧!
至于还在木舟上呼呼大睡的西蒙·奥卡福?哦不好意思他已经被吉恩给无视掉了,来自不同世界的两条直线注定只是在此相交,而不可能平行。
劳德卢普城,简称劳城,又称虎威之城,因为这是帝国四大家族之一“席尔瓦”家族的封地。话说席尔瓦一脉是稳坐虎人族头把交椅的大家族,世代为将、军功显赫,所以和省会深泉堡这类综合型城市不同,民风向武的劳城多了一份肃杀与豪气。
站在劳城门口,吉恩感觉有些恍惚,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伯桑镇那个宽十米的铁门就被震惊了好久,可眼前这景象……这也太夸张了嘛!
出现在吉恩视线中的是一方没有门板的巨门,从左到右至少有一百米宽,而最关键的是上下左右的门框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头骨。这些头骨来自于大陆上各个不同的物种,寒风一吹便集体发出“渣渣”的恐怖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大门的正上方,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被深深刻在墙上——白骨之门!!!
怀着敬畏的心情,吉恩夹在人群中走进了城门,由于身材矮小他只能看见前面人的后背。直到人流慢慢散开,少年才发现大门内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高楼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