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部洲在娑婆世界以南,在香水海中,有两大中洲和一千六百小洲星罗布置。其中一千六百小洲中有红莲圣洲,位于南瞻部洲以东、别拂中洲以南,隔海相望毗那多迦神山。红莲圣洲下有苍涂、浮罗、夜摩耶、大夜摩耶和孔德五块大陆,每一块大陆由数百城邦组成,城邦以下则有若干部落。
额尔德纳部落,位于苍涂大陆密德城邦东南沿海。
余庆宗族远离额尔德纳部落首府,相比较而言,这一支族群人丁稀少,远没有大宗族的繁荣和兴旺,但也因为如此,余庆宗族远离世间喧嚣,群里之间的关系也倒还融洽,阡陌交通,鸡犬相鸣,大家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都过着依山依水的渔耕生活。
余庆宗族所在的狮子江,是苍涂大陆密德城邦的出海口。但便利的水运交通并没有给这个小宗族带来额外的经济收入,由于地处出海口,外海之中有夜叉族出没,许多内地人都对这里避之不及,所以发达的远航通商之类,在这里也就无从谈起。相反,许多有魄力的族人都尽可能搬迁逃离此地,以求平安。
在狮子江畔,临江有一处小院。小院内建造了四间小瓦房,由于雨水的滋养,屋顶瓦片都长满了青黑色的苔藓,藤萝缠绕的篱笆把小瓦房和几棵大槐树围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这就是年轻的木匠、船夫桑木的家。
桑木也不是没有想过带着爷爷离开这里,只是他家世代都依靠着狮子江讨生活,他若离开了,恐怕这狮子江以后也就再无渡船、宗族里的人也再难过江往来了,桑木有这份责任心,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同时桑木也认为,既然自己家世代都依靠着狮子江渡江生活,这传统也不好断送在自己手上,加上桑木的爷爷年事已高,老人安土重迁,现在再跟着自己奔波闯荡也不现实,所以想法也就只是想想罢了。
日子以前怎么过,现在还是怎么过。
桑木今年二十六岁,去年刚娶了亲。相比同龄人而言,他已经非常之晚了。但这并非桑木长得残疾丑陋,相反他长得英俊而且身材高大魁梧,是宗族里许多女子爱慕的对象。只是因为订婚多年的未婚妻体弱生病,忠诚的桑木并没有像一些人一样毁弃婚约,而是耐心等待卧病的未婚妻痊愈,所以这才在去年完了婚。
孩子怀了足足十二个月,今天晚上,正是桑木妻子临盆的时候。
听着屋内妻子撕心裂肺的喊叫,桑木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来走去,坐立不安,还不时探头向屋里张望,可惜他什么也看不到。马上就要成为孩子的父亲,桑木的心情既兴奋激动,又紧张不安,特别是听着妻子这样痛苦的哭喊,内心就更是七荤八素,再聪明的脑子此刻都成了一锅浆糊。
“阿爷,静水怎么还没生出来啊?她喊得这么厉害,一定不要有事啊!”桑木抓着老人的手臂,满脸不安。
“稍安勿躁,一切都会好的!”
老人拄着拐杖,正坐在槐树下的石凳子上,说话虽然淡定从容,但双手明显把拐杖握得更用力一些。他表情严肃,满是皱纹的浑浊双眼眯成一条缝,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明亮的屋子,看得出他对房屋内的母子非常看重。
桑木也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握着放在石桌上,但没坐多久又站了起来。
“坐着吧,别慌,母子一定会平安大吉的!”老人再次安慰。
“嗯,阿爷。”桑木又坐了下来。
老人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突然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儿子和儿媳。“冬至啊,你的儿子今晚也要当他儿子的父亲了,你们夫妻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自己的儿媳母子平安啊!这孩子已经生了一宿了,咱家七代单传,这一脉香火可一定要兴旺啊!”老人心里想着,又看了看前方房屋。听着传来的哭喊声,老人手中的拐杖,不自觉地又握得更紧一些。
突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室内顿时一片光明,整个小院子都飘散着沁人心脾的异香,孕妇的喊叫声终于停了下来,仿佛天地都安静了。
桑木和老人都惊呆了!
突然,一声婴啼划破晨晓的黑暗。
明月依旧悬挂高空,而骄阳已经缓缓从江上升起。
桑木这才缓过神来,一拔脚飞奔进了屋里。老人紧握的双手终于放松下来,但方才天降异象带来的强烈震撼却在老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很快,屋子里便传来桑木的朗朗笑声,“哈哈,是儿子!我有儿子咯!阿爷,桑木有儿子咯!哈哈哈。”
老人一听如释重负,顿时也眉开眼笑。“好啊!冬至啊,你们去得早,如今桑木都长大成人了,他都做父亲了,好啊,咱们家后继有人了,好啊,你们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老人像在哭又像在笑,然后不时用手抹了抹眼泪。老人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他也想进去看看,可是坐久了的身子一时间竟有些起不来。
兴奋得忘乎所以的桑木抱着一个小胖婴儿小跑了出来。
“哎哟,小哥,使不得呀,孩子还小,这大晨晓的,寒气重着呢,出不得啊。”接生婆站在门口大喊阻止,可桑木却继续跑出来。
“阿爷,您看,这是我儿子,哈哈,这是我儿子!哈哈哈。”
老人拨开小棉袄,看着肉肉的小不点,皮肤白净、头发浓密乌黑,印堂饱满,双目炯炯有神,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老人一脸欣慰,连说好几句“好孩子,好孩子!”,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笑弯了。
小婴儿吚吚作语,并没有哭闹。两只小手强壮有力,左手握着小拳头,右手五指舒开作掌,正在自己胸前挥动。
老人眼神犀利,很快就注意到婴儿右手手掌的不同。他将婴儿的手掌轻轻移近一看,发现掌心中竟有一处胎记,像手指般大小,呈血色的圆形状,在红润的小手掌中,看起来更像是一滴鲜红的血。
是一个胎记,老人若有所思。“快,快抱进去,快抱进去,外面湿气重,快回屋里去。”老人再次听到接生婆的声音,这才催促桑木进屋,可头却一直伸着看棉袄里的婴儿,眼神一刻也离不开。
“好,我先把孩子抱回去,然后给静水弄吃的,哈哈哈。”桑木依然激动。
“嗯,嗯,好。快进去吧,快进去。”老人推了一下桑木。
桑木忙完了一圈,照顾好静水母子睡下,便又出了屋子。长舒了一口气,他软趴趴地坐在他爷爷身旁,竟有一种精疲力尽的倦怠。
“静水母子都可还好啊?”老人问道。
“嗯,都好。刚喂了奶,现在两人都睡了。”桑木回答道。
“那就好。”
“阿爷,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我居然都娶了亲,现在还生了儿子当了爹。可是我一直觉得自己都还没长大呢,我很高兴,可是也有点紧张。”桑木对爷爷说道。
“傻孩子,你自然是长大了。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阿爸都已经会在这个院子里跑来跑去了。你阿爸娶亲也早,只是生你生得晚罢了。中年得子,只可惜还是没福气啊,不然咱现在四代同堂该多好啊,唉。”老人抹了抹眼睛。
“阿爷,您别难过,我一直觉得阿爸阿妈从来都没有离开我们,他们就在这狮子江里。今天他们一定也很开心的。”桑木握住老人的手。
“阿爷,你都一宿没睡了,要不我扶你回屋里休息一下吧。”
“好,这就回屋里去。哦,对了。”老人突然想起来。“刚才我们见天空中有一道白光进了屋子,还闻到一阵阵香气。你进去屋子的时候,屋子里可有什么发现?静水和接生婆都说什么没有?”
“没有,屋里没发现有什么不同的。我刚还特意问了一下,接生婆说没什么异常,静水也说没注意到什么,我还以为我太紧张出现幻觉了呢,所以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那倒是奇怪得很。也罢,咱们也当没发生过吧,就不要去外面说了。”
“好的,阿爷。”桑木应了下来。然后突然想起,“阿爷,我儿子还没有取名字呢,您给我儿子取个名字吧。”
老人点点头,他望着篱笆外面的江水,只见暖冬的太阳把狮子江的江水照得一片白芒,白茫之上,一轮满月依然悬挂在云雾之中,天空中日月共存,甚为奇观。老人心中一震,握着花白胡子想了一想,然后又看了看屋里的灯火,心中便有了主意。
“就叫江白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