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苦秦久矣!”我在奋斗的早期岁月常常万众瞩目之下振臂一呼喊出这句革命口号,瞬间凝聚了人心,激起苦难将士们的昂扬斗志已赴即将到来的战斗。同时这也是当年地下工作者的接头暗号。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给我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永远忘不了那时架在我脖子上的那柄剑。
一个乌云覆盖月亮的夜晚,一只粗鲁的手把我从美梦中直接拖回了冰冷冷的现实,还等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抛到里屋,和我爹娘和我大哥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一伙强人提着剑冰冷冷的架在我们的脖子上。唯独不见我二哥刘仲,那家伙下午到河里摸鱼到现在还没回来,倒好成了漏网之鱼,真后悔没跟着去。
“天下苦秦久矣,大爷你晓得不”为首的强盗头子压低嗓子对我爹严肃的说。
“晓——得——什么啊”我爹吓得不轻结结巴巴不知所措。
“苦秦。”强盗再强调。
“枯井?家里没有枯井啊。”我爹也意识到自己答非所问都快哭出来了。
“我说的是苦,大爷你苦不?”
“不苦不苦。”我爹陪笑着。
“到底苦不苦?”强盗头子纠着我爹胡子恶狠狠的叫着。
“苦,真得苦啊。”
人活着甭管你心里多快活,口里都得叫苦。这会我爹可是真得苦啊,大半夜给七八个强盗翻墙进来,是劫财还是害命啊?一肚子苦水还要跟强盗叫苦。
“再问你,我们是谁知道不?你是谁知道不?”
“壮士,咱们初次见面,我怎么知道你们是谁,我姓刘,人称刘太公,敢问壮士大名。”
“刘太公啊,瞧你苦大仇深,就实话告诉你,我们是反秦义士,干的是诛灭暴秦,框复大楚的伟业,这里原是楚地,你们不都楚人?,难道不该为光复楚国尽一份力嘛?。”强盗振振有词的说起一大堆道理。
“我都一把年纪了,没力气跟你们去上阵杀敌了,大儿子别看他身强体壮,是庄稼人杀只鸡都不会,小儿子这会还小呢。”我爹当是来拉壮丁的,哭天喊地的求饶。
“胡说什么呢。”强盗无可奈何露出了真面目:“谋反可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可也不能叫我们饿着肚子为你们抛头颅洒热血吧,都是肩膀扛着脑袋,血肉之躯的,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人说没就没啊,死也当得个饱死鬼吧,不能饿着肚子去投胎啊,你说对不对?。赶紧把粮食拿出了,弟兄们饿着呢。”边说边挥舞着手中的剑,向我爹脸比划着。
“真没余粮啊,壮士行行好,今年凶年,等来年粮食丰收再进绵薄之力吧,可怜可怜我老头子一家吧。”我爹忙磕头说道。
啪啪——。
我爹话还没说完就吃了两个嘴巴子,我大哥怒了挺起身子要冲上去,被强盗一脚朝胸膛踢翻,看我在旁边也顺道来一脚,我娘赶忙扑上去护着我们哭着说:“粮食全拿去你们快走吧。”我爹脑子也清醒了,胳膊拧不过大腿,领着强盗们取粮食去了。
家里仅存的粟米堆放在了院子中间,强盗头子皱起了眉头对我爹喝道:“就这么点,怎么成大业啊。”我爹弓着背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求着:“真得没啦”。强盗不信,把三间土胚房来来回回搜刮了几遍,只掏出了吃剩的鱼肉和些瓶瓶罐罐,都拉到院中,这时乌云散去,漏出小半边月牙,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牛棚还有旁边的牛车,怒吼:“不是还有牛嘛,拉走。”
“真没牛啊,早让这个小畜生弄丢了。”我爹急的直指着我。
“罢了罢了。今天你这粮食和罐子就当借的,这次来的匆忙,下次带竹简来给你打个欠条,等诛灭暴秦咱大楚复国后一定还你。”他们眼瞅着牛棚确实没有牛,而且折腾一宿都已经五更天了,赶忙把东西装牛车趁着天还没亮拉走。
只见他们打开门,四个人猛推着车,前面三个拉着,后面猛地一推车,领头的刚跨出门就弹了回来骂道:“什么东西挡我道。”
门前燃起了火把,借着火光,一排官兵穿着铠甲持戈气势汹汹的堵在我家门口,接着探出我二哥刘仲的脑袋瓜来。
没遇强盗前,我二哥就是个二溜子,游手好闲成天瞎转悠,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河边摸鱼。弄丢牛后我爹彻底对我失望了,没再让我上学堂了,闲来无事我就常常跟在我二哥屁股后面转悠。那天下午我软磨硬泡他才勉强带我去捞鱼,边走边嘴里嘟嘟着:“你会把鱼吓跑的。”
来到河里,他聚精会神弯下背,眼珠子像鹰眼似的盯着水里的鱼,时候一到,噗呲两手插入水中就把鱼捞了出来,我忙抱着竹筐过去接住。一会工夫框装的满满的了。二哥指着河上游对我说:“你先把鱼带回去,我上那边抓条大的。”我仿佛已经闻到烤鱼的香味,乐呵呵的跑回了家。
河水是从上顶流经下来,在半山腰垂直跌落形成个小瀑布落入潭中再漂流下山。潭水干净凉爽清澈,我想二哥是觉得潭里鱼躲不了更好抓吧。他轻车熟路的爬上了半山腰,耳边水声清脆,像小姑娘呵呵的笑声。水越听越急,稀里哗啦起来,果真夹杂着嘻嘻哈哈的笑声。二哥摸着一块块的大石头做贼似的左摆又晃,轻手轻脚的前进,终于在潭前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停住了。
可滋可滋的笑声听得二哥心旷神怡,终于忍不住了探出眼睛朝潭里瞅去,扑通扑通心跳加速,眼珠子快蹦出来,嘴里口水直流。
“流氓——,”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四五个小姑娘慌忙用手遮住脸爬上岸,透过指缝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贼眉鼠眼的脸庞露出在大石头上面,又骂道:“刘仲,你个流氓。”
糟了,二哥意识到自己给认出来,羞得满脸通红掉头疾步往山上跑。不愧是老刘家的孩子,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汉开国后,分封刘氏子弟时我让他到北边当代王,就是知道匈奴打来时刘家子孙除了我只有他可以跑回来。
跑到山顶,二哥定了定神更慌了,这要是人家找上门了怎么办啊?二哥等到了天黑,饥肠辘辘才摸下山回家,不清楚状况怕吵醒我爹,翻着墙进家里来。哪知就听到了屋里可怕的动静,屏住呼吸嗖的又翻出墙往县蔚家里狂奔。
“造反啦造反啦。”二哥噼里啪啦拍着县蔚家大门。
县蔚满肚气的爬起身,把二哥喊进来问明情况,一听是造反这种大事,立马披上甲衣,穿上战靴,召集三四十名官兵由二哥引路浩浩荡荡朝我家杀来。临近目的地时,县蔚怕打草惊蛇,下令熄灭火把,让官兵静悄悄的把大院围住了,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强盗们的吵闹声。
啪的一声门开了,一个强盗突出头撞上县蔚的甲衣往后跌倒,正骂着,火光亮起,县蔚抢入一靴子把强盗脸踩在地上大喝道:“反贼,哪里跑。”两边官兵同时涌入,三俩下把七八个强盗五花大绑,押跪在地上。
“好你们这反贼,活腻了啊,想谋反复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县蔚洋洋自得,破了一宗谋反大案,立了大功了心里想着升官发财呢。
“小人冤枉啊,哪里谋反了,咱是庄稼人家,来跟刘太公借粮的。”
“呸!”太公朝他们脸上吐了几口唾沫,然后对县蔚千谢万谢。
“把反贼押回去,明天送骊山。”县蔚又对二哥说:“刘仲及时通报敌情,有功,待我奏明县令,把你的徭役给免了吧。”说完押着犯人离去,我们一家跟在后头送着老远的路。
至此,我爹对我二哥另眼相看,越瞅越喜欢。第二天一大早,被偷窥的小姑娘家人骂爹喊娘的找上门要揍二哥,二哥躲在屋里一声不吭,倒是我爹一大嗓门把人全吼了出去,站在门口望着离去的人影嚷嚷:“我儿子一生正气,你儿子才像流氓。”
回到屋里,我爹召呼所有人围成一团坐着,像有大事宣布。
“老大啊,你老大不小了,过几日找个媒婆给你说门亲!”
“都听您的,爹”
“老二啊,爹的好儿子,忙完你大哥的婚事也给你张罗张罗。呵呵”
“诶,全听您老吩咐。”
“老三啊——”
“爹,我还小勒。”
“给我闭嘴听好了,家里就三间房,我和你娘住一间,你两个哥哥成亲各占一间,就没房子了,等你两个嫂嫂都进了门,你给我睡牛棚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