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内那几十个跟随康萨罗一起来的康居士兵,根本就听不懂他们说的汉话,只是在仔细地打理着早上刚刚发下来的军服和横刀等军械,对这些崭新的盔甲兵器,他们显得有些爱不释手。
康萨罗正蹲在营帐的一个角落,孙叔达正在教他如何穿戴士卒用的皮制胸甲。
马希进将那些小刀都收好,放入随身携带的一个跨囊中,然后问道:“有没有打听他什么其它消息?他们到底要如何处置将军?”
浑鹞子黑着脸摇摇头,又拉过一个水袋猛地灌了两口,才又说道:“打听不出个屁来,早上我四处招呼,谁知到处都遭白杨,他娘的,还不如之前在草原上的快活。”
他低头又仔细想了想,好像想起什么东西来,接着说道:“刚才遇到辎重营的一个鸟都知支度官,问我说是宁哥儿这个人怎么样,也不知道要干什么鸟事情。”
马希进呸了一声,沉着脸躺倒了地上。
咔嚓……
“将、将军你回来了?”突然马希进一咕噜地翻起身来,惊喜地问道。
“宁哥儿,这些天你都跑哪里去了?”
“把水给我一下!”张宁满脸憔悴地伸手接过安永成递过来的水袋,接着说道:“被虞候们抓去审问了!将过往发生的事情说了个通透!估计有人说我们投敌了!”
“呸!贼他娘的!那个混蛋说的!”
浑鹞子愤怒地指着营帐内的士卒们,说道:“让那些人来看看弟兄们身上的伤?那些软蛋整天在想些什么呢?打仗不成,造谣倒是一把好手,大家瞧瞧啊,就是宁哥儿的身上也没有半块好肌肤!谁敢再说,我就砍了他!”
“你小点声!”安永成走过来扶张宁坐下,又朝浑鹞子喊道。
“估计是……”孙叔达看了看身边的康萨罗,和安永成还有张宁对望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们知道,应该是这批康居人的来历问题。
张宁不可能说自己被抓去当昭武王,如果说出来估计也就更加麻烦了,不过正是因为这样说不清楚,所以那些负责刺奸的虞候们也就查的更严了,连审了三天,好在有索敏的的担保,这才放了出来。
“别管那些逑事了,你先把伤养好才是!”
由于从康居人部落到这纳职城,一路快速的奔波,张宁原本那被弓箭穿透过的手脚,上面的伤口又崩开了。
“这三天被那几个王八蛋折磨死了,先让我休息一阵吧……”疲倦至极的张宁随便找了个角落,倒头便睡了下去,还是躺在弟兄们的身边安宁啊。
浑鹞子还想骂点什么,却被安永成给冷眼瞪了下去。
“有什么话,等将军睡醒了再说!保持安静!”
安永成俨然已经是这支队伍的二把手了。
原本还有些许喧闹的牛皮帐内立刻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个康居人也都停下摆弄军械,退出大帐,朝自己的帐篷走回去了。
很快就入睡的张宁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安永成拿着那块破抹布轻轻地替他扇风,孙叔达和马希进这轻手轻脚地为他手脚处的伤口换药……
……
太阳依旧毒辣辣地挂在天空,几只在帐篷阴影处纳凉的小虫发出轻轻的鸣唱,偶尔不知是谁那石子扔入营寨对面的水塘中,发出噗通噗通的响声。
“鹞子,你拿着将军的文书印信,再去后营领些伤药来,如果他们不给,你就直接去找李志光!要还是不给,就他娘的用抢!”
安永成之所以不提去找索敏,因为心里有气,再这么说那些索敏也是都虞侯,怎么会让手下的虞候们,连审张宁三天三夜?
浑鹞子出去后,他又从帐篷边上取出了些许干粮,用手掰碎,拿热水冲开,留着张宁醒来的时候吃。
蹑手蹑脚地替张宁换完药后,马希进接着用一块浸了水的安西緤布,帮张宁擦拭额头,便问道:“你说那些吃饱没事干的虞候们,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安永成想了想,轻声道:“真弄不懂他们在干些什么?按理说不应该啊,不就收留几个康居人吗?如果真怀疑的话,我们应该早就被监视起来了吧?”
“也对,可是这几天我们营寨外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就怪了!”孙叔达也插嘴进来,说道:“你们知道昨天我也被叫过去问话,问了许多和康居人不相干的事情,比如柳树沟时将军如何表现,运粮队的时候又是怎么样,将军以前在柔远镇任游弈使的时候事情问我知不知道,甚至……甚至剿灭西山马贼的事情都在打听。”
问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干什么?马希进百思不得其解,空出一个手来抓了抓脑袋,瞪着安永成看,希望他能分析个什么出来。
似乎想通了什么,安永成的表情忽然一阵轻松。
“唉,老安你怎么笑了,难不成被审成这样还是好事?”马希进盯着安永成焦急地问着。
安永成轻抚麻布笑而不语,任由马希进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马西进忍不住想要动手的时候,从大帐外走进来一个人,朝牛皮帐篷里看了看,笑着说道:“大家都在啊,在谈些什么呢?”
“李将军?”安永成坐在里面,逆着光有些看不清楚,用手微微一挡前额,眼前的的确是李志光无意,便开头口道:“李将军,快里面坐,你怎么来了!”
安永成这两天打听到,李志光现在已经是纳职大营的行军参谋。
孙叔达等人刚要站起来行礼,就被李志光给止住了。
“咱们是一起逃出来的生死兄弟,不要搞这一套,说起来我还欠你们不少情呢!”
说着他笑着抱起拳朝安永成拱拱手道:“先给你道个喜,行营已经正式通过你和浑子盈的升职文书,估计这两天就会有正式的通告,你们都从将头晋升为十将了。”
安永成虽然心中欢喜,但是也没有太过于高兴,只是拱手谢了李志光。
“对了,浑鹞子人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李志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浑鹞子浑身冒着大汗,手里提着一些伤药,身子还没有完全跨进营帐,便大咧咧地说道:“耶,你们知道吗,负责伤药掌管的居然是老熟人,之前墨离军营寨的那个陈仓使,他娘的,他居然也还活着哈哈,看到宁哥儿的印信,二话没说,多送了几服药……”
“耶!他娘的,见过李将军!”
浑鹞子那一副耍宝样逗得大家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或许是见惯了浑鹞子这副样子,安永成没有看他,而是对着李志光轻声地说道:“那我们身边的这地弟兄,是否都有升赏?”
李志光脸色沉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头,行营之所以提升安永成和李志光,主要是为了提振士气,一个射杀回鹘大将带队救下了索敏,而浑鹞子则直接砍下了回鹘叶护的脑袋,但是这只是特例,其他人都属于败军溃兵,想要升职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今我虽然是行军参谋,但是也带了临时两个字,张将军被审查三天事情我听说了,但是你们也别怪谁,当初我们来到这纳职大营的时候,也同样被关了三天,就连都虞侯也不例外!”
马西进接口道:“那索将军就不能出面说两句好话?”
李志光吞了口吐沫,接着摇摇头道:“如今这纳职大营和之前在奎宿的时候有所不同,都知兵马使张承奉也逃过来了,他还想依样画葫芦再夺罗继通老将军的权,好在没有成功,不然这玉门军恐怕又要重蹈墨离军的覆辙了……”
“贼他娘的,呸!不过仗着自己是节度使的儿子么……”
浑鹞子的这次骂声让大家深以为然。
“正是因为墨离军大败,所以从奎宿逃过来的军官士卒,在这纳职大营,都说不上话!索将军也一样……”
李志光的神色有些黯然,随同他们一起过来的厢墨离军左厢副兵马使刘建皓,至今还被关着,估计也要成为替罪羊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