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中时分,留下的侍卫带来一个人,身形同小皇帝有几分相似,正是我让随行侍卫去府衙找的——死刑犯。
我吹吹杯中的茶,“你可知找你来所谓何事?”
侍卫将他压了压,“小人不知。”
不知便不知罢,知多了下地狱容易被割舌头。
“罢了,今日你就好好跟在我身侧,若有福气,你便可以不受死刑远走他乡。”
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生的希望,“此话当真!”
有谁能拒绝这样的目光,不过,兄弟自求多福。“本宫说话,那时自然。”
我指了指侍卫,“让他换上衣裳,拿上扇子,今天你们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他。”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在这点儿上,小皇帝将他的手下调教得很好。
辰时一到,我将昨晚买的钗头凤收入怀中,吩咐人提上新纸与纸屋,“出发吧。”
凤氏一族被群葬在梁柚城东,曰梁遗山,梁遗山虽不高却广,树木茂密土地肥沃。山上白坟座座,树木吸收了尸体中的养分,自然是长得茂密。
在这里想逃脱,不难。唔,也没什么狗血的坠崖情节。
我望了望,天上盘旋的鸟迟迟不落下,看来那女匪头早就布好了阵,我这身后还跟了几个大头兵,是要让他们白白送死吗。
“娘娘,凤相的官坟在山往西一处。”
我点点头,又重新挽上犯人,跨步向前,“你可知那些鸟为何盘旋不落林中。”
“回娘娘,臣下不知。”
“你如此愚钝要怎样保全手下人的性命!自是有东西占了它们的位置,说明此中要么有老虎猛兽,要么——有埋伏。”
侍卫长和身旁的犯人都显得惊讶停住脚步,“娘娘…”
我继续向前走,“慌什么!每个人的性命都精贵得很,不用分个高低贵贱,等会儿若真是有什么事,自顾逃命吧,犯不着舍身取义的来救本宫。”
本来将他们带入险境就是我的过错,实在是不忍让他们在此白白丧命,毕竟在我的那个时代里,平头小老百姓只顾挣钱,不用涉入这些纷争。
凤相豪华的坟墓立在其他坟墓之前,墓志铭上只记载了他生前的贡献,出谋划策指点江山,追随先皇抗敌护国,唔,这小皇帝倒也心善,不想他遗臭万年。
许是凤里栖的身体有些感应,心间竟涌出许多回忆,凤相待她,是十分宠爱的。原本凤家是有两个女儿,只不过另一个为妾生,妾生她后又亡,所以地位十分低下,自小不得凤相宠爱,连着凤里栖也爱修整她,在凤府过得堪比丫鬟,所以连名字也取得十分随意——凤多一,多一,多出来的一个庶女。好歹我也算是长姐,不知她如今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若是有机会,该是去寻寻她。
新纸随着风漫天飞舞,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凤相,我塔塔代替你这亡命的女儿为你尽最后一点孝道,还愿你在天之灵多多保佑我啊。
“什么人!”,侍卫大喊一声追了过去,看样子他们是要动手了。身旁的犯人抖得同筛糠,也不知这个胆子比我还小,究竟是怎么拿刀杀人的。我将钗头凤塞到他的手中,“等会儿用这个抵住我逃跑,说不定还能保得了你的命!”
引走了侍卫,一团团人向这里包围而来,“这个时候不跑等着被团绞吗!”
他这才会过意,用钗头凤抵在我腰间,我一路喊着救命,一路往山中跑着,这小身板体力实在是太差,身后百米处跟着的影卫越靠越近,“往丛林里跑,等会分开你后将衣裳脱了!”
皇宫里小皇帝震怒得很,一掌将怀南打在了宫墙上,“怎么回事儿!”
穷奇下手太重,怀南吐了口血,“太医说是受了蒙汗药…”
他这才想起,定是她将蒙汗药涂在唇上,才中了计。
“是她让你送朕回来的?”,小皇帝微微静下来。
“是,臣下也是看皇后娘娘过于惊慌才连忙送回来的,因为…原定的是软骨散,是不会昏睡不醒…”
“那皇后娘娘呢?”
怀南有些不敢接话,“其余仍按照计划在执行…现在应该…”
小皇帝话没听完,提了气就往外赶,怀南也只得踉跄的跟着。
这边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得了口气喘喘,听声音他们已经是在山的那头,我揉了揉腿,为着这条命可真是历经磨难。
“这倒是个好机会逃出皇宫,如若我能早点打理外面的事宜,这方就不用回去了。”,身上的衣裳已是破败不堪,头发也不知何时散了乱作一团。
可若这时下山必定会被那些影卫抓个正着,但梁遗山又多凶奇异兽,晚上肯定是不安生,只得趁天蒙蒙的时候出去。幸得好有这一双耳朵,能听清远方的声音。
我找了个隐蔽的树干爬了上去,细细想了想,从皇宫到梁柚城坐马车大约两个时辰,若是骑快马,则只要一个时辰,小皇帝照理今日该醒来了,若是发现我给下蒙汗药会不会追来打我,唔,倒希望他这样做。
“西佣那边通知过去了么!”
“回王上,已经通知过去了。”
“让她带人立马撤出去,这边的人全力搜索,务必在天黑之前找到皇后娘娘!”
一声尖锐的哨声将我从梦中拉醒,是七十二影卫在撤退,细碎的声音远远传来,小皇帝来了!
我翻身准备下树,这才发现上来是过于急切,现在都不知道要如何下去了。
“皇上!皇上!臣妾在这里啊…”,我拼着嗓子喊也不晓得他能不能听到,树的尖端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一根细长的的蛇正深幽幽的望着我,扁三角裂瞳孔有獠牙,这蛇有毒!
被蛇咬还是跳下去。
跳下去吧,我狠了狠心,跺了跺树干,“里栖!”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小皇帝的怀抱软软的,这个英雄救美来得十分及时,我欢喜的抱着他的脸吧唧了一口。
人有起床气,蛇也一样。
我这方才刚刚落地,它就跟了上来,迅猛的冲着小皇帝的后背就要下嘴,来不及考虑我只得猛拉小皇帝一把,肩头上破皮的疼痛传到脑子里,心里不免哀怨了一声,我这是在作孽啊!
小皇帝惊呼一声,一个帅气的动作将小蛇甩在树干上,反手将我捞入怀里,伤口和衣服的摩擦痛得我恨不得揣他一脚。控制控制他是皇帝。
“里栖里栖!”
我咬了咬舌头强迫自己清醒些,扯下肩头的衣服,“用刀…割开伤口,将毒血逼出来…”
这个蠢皇帝,能不能快动手!
“皇上,你若…再不动手,臣妾当真就要死在这里了…”
“好,里栖,你忍着些,会有些疼…”
你这不是屁话!“动手!”
醒来时摇摇晃晃,正是在回祁阳城的马车上,肩头洒了麻药倒没多大的感觉,最肉疼就是迷糊中小皇帝下刀的那一刻,我呼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醒了?想吃些东西么?”,小皇帝温柔得不像话,我还有些不适应,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趟在他怀里。
扑腾着起身靠在车上,见着小皇帝的眉头皱了皱,“车身颠簸,到朕怀里来。”
我摇摇头,皇帝的温柔乡都太烫,轻易睡不得。“臣妾自己坐着挺好,躺着反而头晕。”,这是实话,脑充血。
“为何要救朕?”
我细细一想,若是直接说你死了我得陪葬之类的话怕是会被扔下去。
“出嫁从夫,你们这儿不是流行夫君是天吗。那天塌了不得死人啊…”,我十分认真的说着,虽然声音小,但也算有理有据。
剩下的路程里,又是一段的沉默,我闭着眼睛养神,不知两天时间红花将事情处理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