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静很漂亮,雪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秀丽乌黑的直发,小巧的鼻梁。她喜欢低着头走路,和人说话时爱摆弄自己的衣袖。喜欢吃甜食,从冰激凌到豆沙包,从沙琪玛到珍珠奶茶。小巧的身材配上与生俱来的青涩与青春气息像极了岛国的女高中生。
那一年白晓静十八岁,人生中第一次收到了一个陌生人写来的情书。那是在一辆十分拥挤的公交车上。一位秀气的男生在她正要进校门的一瞬间将那份写着关于青春的书信塞进她的衣袋里。白晓静见过那张脸,因为每天上学他们都要在同一时间坐同一辆车。同一站上车又同一站下车。
那是个初春的早晨,天气好的出奇,太阳公公早就挂上了天。2005年的上海还不叫魔都,天是蓝的,水是清的,农夫山泉真的有点甜,奶茶加汉堡只要五块钱(路边小贩,不是肯德基的价格)。依稀记得那时没有多少高楼大厦,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是唯一风景线。北京申奥成功,鸟巢水立方正在筹建,不过那里是皇城,离开这个十里洋场还很遥远。不过浦东的变化确实正在开天辟地得进行中。距离世博会还有五年,一切都在悄悄改变。除了硬件之外,上海人的生活方式也正在改变。白晓静还记得小时候和她漂亮的妈妈去城隍庙的情景,那个时候,城隍庙到处都是一些赤裸上身脚穿人字拖鞋出来乘凉的人,如今更多的是一些衣冠楚楚身披西装的外地绅士。
同一个车站,白晓静焦急得等待着515公交车,虽然那时的马路还没现在那么堵,可是公交车还是和现在一样从没有准时过。就在张望的同时,她的眼角处不经意间看到了他,那个五官端正身穿校服的帅气男孩。白晓静这才想起,那个男孩曾不止一次对她微笑过,那种青春的带着羞涩的笑容让她不好意思得低下头。之前的他总是远远地对她微笑,而那天男孩有些反常,似乎是故意靠得白晓静很近,还是一样,他们在同一站下了车,走过了一个弯道。前面便是大同中学的正门了,往常男孩总会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右拐,疾奔而去,那天他却快步贴了过来,硬是塞过来一张纸条。如今三十岁的白晓静再次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不由还是会情不自禁悸动起来,好似第一次坐过山车,因为离心力的作用,一颗心悬在半空,当安全回到地面时,再次回忆起刚才的情景,好比吃过一块非常可口的起司蛋糕,甜而不腻,美味可口。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青春的味道吧。
纸上用秀丽的字写着那么几个字:你好,我叫陈宇,市十中学高二六班,我的手机号是xxxxx。很希望认识你。
准确来说这都算不上是情书。没有华丽的文字没有精心的排版,拿到现在连婚介网上的自我介绍都不如。可是就是那张平凡无奇的小纸片却吹动起白晓静心中的涟漪。那时的她还不懂什么叫喜欢,也不太和男生们说话,对于爱情也只是从那些青春文学中去体会和感受。她喜欢韩寒的三重门,被主人公林宇翔熟读古今的诗人风范和敢爱敢恨的少年情怀所感动。她喜欢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会因为主人公林岚的悲惨遭遇而哭上一个下午。她更喜欢何员外的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喜欢主人公何乐与桃子互相调侃互相尊重互相喜欢一起度过的美好大学时光。
但是一个时代造就一代人。在那个视高考为唯一出路的年代,早恋是被严厉打击的,家长们总是说着一些恐怖的危言耸听的话教育着他们的孩子,老师也会公开将那些带有爱慕词汇的小纸条定性为黄色手抄本当着全班的面读出来。即使是那时的同学们也不会像如今一般将恋人们视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更多的是嘲讽,讥笑以及视为取乐的对象。于是高中的校园恋情只能放在课后,放在校外,放在我们的心里。
白晓静没有加那男生的手机,尽管她有手机,一台诺基亚6300。银白色的外壳,精致小巧。蓝色的屏幕,以及一首首经典的铃声,是当时很多人羡慕的机型。
第二天又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白晓静又碰到了陈宇。这一次陈宇主动说话了。“同学,你有没有看我写的字条呀?”语气中带着羞涩。
白晓静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陈宇犹豫了下,接着又说道。“那么同学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白晓静还是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电话号码。”
“那么QQ号码也行!”陈宇笑了笑,“这个总有吧!”
这次白晓静没有拒绝也不好意思拒绝,他拿出了笔和练习册,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QQ号码。在如今都是微信的年代,年轻人也许无法理解QQ的重要性,可是在当年这个神奇的企鹅却是年轻人的标志。
不得不说网络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在网络上两个内向的人可以你来我往毫无顾忌得谈天说地。他们从学校聊到家庭,从星座聊到兴趣爱好。从身边的同学聊到彼此的朋友。虽然没有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可是每次聊天过后,白晓静的心总会噗噗直跳,那种感觉是书本上没有的,也感受的不到的。
(难道这就是在恋爱?还是说,我正在感受被爱?)每一次上完网,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白晓静的脑海里都是陈宇面容和身影,尽管多年以后,那张青涩的脸蛋已经无处寻觅,可是当回忆起那段过去,依然能够身临其境。当时的那种感觉依然未曾消失。
“给!”陈宇将手中的一包豆奶两只馒头递了过来。
“不要,你自己吃,我有呢!”白晓静不好意思得拒绝道。
“没事,我吃过了呢。你拿着吧!”陈宇边笑着将点心塞到白晓静的手里。
这一次白晓静没有拒绝,倒不是说她喜欢被人照顾,而是她不太懂得拒绝。
两人下了车走到那条分叉口彼此告了别便向各自的学校走去。白晓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分开后陈宇都要开始跑着上学,直到有一次无意间的交谈中她从好朋友那里知道,原来市十中学离她们高中还有两站路那么远呢。曾几何时,她想开口告诉陈宇,不必那么刻意送她。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去。
就这样她们像好朋友一样,从高中二一直聊到高中三,习惯了彼此在清晨十分看上对方一眼问一声好,到了老地方又彼此说再见。但是却始终没有牵手。
“晓静,高三了,我想...我想我们要不还是暂时不要聊天了!我怕影响你的成绩。”
“哦哦。”
“等考完高考我一定会来找你!你等我!”
“哦!”
白晓静当时就只回答了几个哦字,十分平静。
从那天以后陈宇消失了,不再发消息也不再和白晓静一起坐车不再为她买热乎乎的点心和像个保镖一样送她去上学了。好像生命之中从来没有这个人一般。白晓静突然感到有些不习惯了。那种曾经拥有且被动般习惯了的感觉一下子被抽离让人感觉令她很不舒服。望着灰色的QQ头像,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白晓静哭了。泪水从她大大的眼眶里流出湿润了她那长长的睫毛划过雪白的肌肤湿透了半张床单。‘凭什么你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凭什么你说再见就再见,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虽然经过再三犹豫,白晓静还是把陈宇的那只灰色企鹅给删了。
过了好久好久,她的心才平复,默默地一个人上学下课,吃饭洗澡,看电视,写作业。偶尔和几个要好的女生唱唱k,玩玩连连看。不习惯这种东西,居然是时间积累出来的东西突然改变而造成的不适应,那么要习惯不习惯,也只有用时间才能打破。
广播里小凡动人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嗯,下面让我们来听一首老歌吧,刘德华的练习,送给所有正在习惯不习惯的朋友。”
“我已开始练习,开始慢慢着急,着急这世界没有你......”
伴随着歌声,白晓静的眼眶又一次红了。
后来白晓静如愿考上了L大,也不再提这件尘封往事了。只是偶尔还会想起,仿佛生命中剪不断的一根绳子扎在心里,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