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又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陆离刚到小姨家的时候就在下雨,如今这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个星期,整个江南小镇都仿佛有了一股快要发霉的感觉。倒是那些远处的风景在小雨的洗刷下显得更加清新秀丽,给江南的这个小城增添了几丝别样的风情。
可陆离终究不属于这里。
从上次外婆带陆离去监狱看望过了父亲之后,外婆就把陆离送到了小姨这里去读初中。尽管她并不放心才刚刚十二岁不久的陆离这么早就离开她会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可外婆还是让小姨带走了陆离,因为她不想欠陆离一个没有未来的前途。
临走之前,外婆摸着陆离的小脑袋对陆离说:“陆离,你长大了,有些事必须是你自己去做的。”
陆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之后的陆离,带着外婆与父亲的期待和牵挂,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进了一个陌生的家。
而且再也没有回去过。
陆离就这样跟着自己的小姨南楚月来到了这个新家。小姨家住的是楼房,不大,倒也不小,三室一厅的房子,加上一个陆离倒也不会显得拥挤。小姨的丈夫宋子鸣是县中学里的一名化学老师,而且在校内当了三年的办公室主任,房子是学校分配下来的。同样也就是因为这层关系,一无所有的陆离才能挤进这所升学率极高的重点初中。要知道,想花钱把孩子送到这里的家长并不少。
到了小姨家已是接近傍晚,由于学校还没有开学便一直呆在家的宋子鸣接过南楚月手里那些陆离并不多的行李,看着站在南楚月身后略微有些紧张还流露出怯怯眼神的陆离,宋子鸣笑了笑,摸了摸陆离的脑袋“这就是陆离吧,好久没见过了,都长这么大了。”
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记忆中找不出半点印象的笑脸,陆离不好意思的抬起手挠了挠头发“嗯,我就是陆离,叔叔你好。”
南楚月和宋子鸣都笑了起来,南楚月敲了敲陆离的小脑袋“陆离,以后不能叫叔叔,要叫小姨夫。”
陆离红了脸点了点头“小姨夫好。”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陆离和小姨一家就开始吃晚饭,晚饭是小姨夫做的,虽然花样不多有些简单,但味道也还不错,对于吃惯了西红柿炒鸡蛋的陆离来说,饭,只要能吃就行,无关乎好坏。
南楚月看着趴在桌子上安静吃饭的陆离,突然想到这就是自己已故多年的亲姐姐留下来的可怜孩子,一时不免有些心疼,她和宋子鸣一直想要个孩子,可至今也没有怀上,看着陆离的眼神里便又多了几分关爱。夹了一块距陆离位置较远的鸡肉放到陆离碗里,默默的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姐姐,当年那样做是不是对孩子太残忍了。
吃过晚饭,小姨收拾桌子去厨房洗碗,小姨夫在带着陆离熟悉了这座房子的各个位置后就坐在客厅里看起了电视,陆离在客厅转了两圈,最后走到书架旁抽出本书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宋子鸣看了看坐在沙发另一端专心看书的陆离,目光里飘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赏。
第二天的天空依旧飘着小雨,天气预报上每天都会说这段雨季即将过去的报道好像有些不符事实,新学期也就在这样一个湿润的雨季里拉开了帷幕。坐在小姨夫的轿车里,宋子鸣带着陆离去了他即将要度过三年的初中。
站在小姨夫的轿车前,陆离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周末,自己坐在爸爸的车里和爸爸一起去游乐园。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的想回头再重来一次。
哪怕会是同样的结果。
在小姨夫轻车熟路的带领下陆离很快熟悉了这所校园里的大致环境,新学校虽然很大,很气派,可陆离并没有像初次上小学那种兴奋,反而平静的有点不正常。宋子鸣看了看远处那些因为好奇而在校园内四处张望的新学生,又看了看身边一直沉默低头不语的陆离,眼神里微微有了些疑惑,不过随即想到了陆离的家庭情况,便认为这是陆离跟着外婆生活久了的缘故,心里又多了几分释然。
的确,如果宋子鸣要是知道陆离的小学生活是怎么过来的话,现在的他就不会惊讶现在的陆离为什么对着新的一切会这样毫无波澜。
都说没有希望便没有失望,那是不是没有了期待也就没有了内心再起波澜的勇气。
或许是这样的吧。
在把校园逛了一圈之后,小姨夫就带着陆离去了初一六班的教室。由于提前打过招呼,陆离的学籍档案之类的东西早就转了过来,所以现在报起名来也不是很麻烦。初一六班的班主任柳晓斌正在一群孩子的中间登记报名信息,看到宋子鸣过来,他马上起身迎了上去。
“宋老师过来了啊。”柳晓斌热情的伸出手拍了拍宋子鸣的肩膀“这个暑假过得是不是很滋润?看上去又胖了不少。”柳晓斌坏坏的笑了笑。
宋子鸣笑着摇了摇头,柳晓斌是和他在学校关系不错的一个老师,两人平时也经常在一起开开玩笑什么的,宋子鸣打掉柳晓斌的手,把陆离推到了他前面“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那个侄子,接下来你就要给我照看好他。”
柳晓斌低下头把陆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抬起头盯着宋子鸣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朝着宋子鸣挪近了几步,小声的说了声“这真是你侄子啊,我怎么瞅着有点像你呢?”说完还冲着宋子鸣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你什么都别说我都懂的贱贱表情。
柳晓斌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已经往后挪了两步,刚好躲过了宋子鸣踢过来的一脚,看来这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有默契了,看着站在那里还挤眉弄眼的柳晓斌,宋子鸣笑骂道“以后这种话就别乱说了,不然下次不让你去我家蹭饭。”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宋子鸣就把陆离交给了柳晓斌,走之前对陆离说等弄完了就让柳晓斌带着他去办公室找他,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小姨夫离去的背影,陆离的心里微微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