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轻城脸上原本柔软的热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愣了一下,随后闭上了眼勾唇苦笑。
“我自己都不记得,真心笑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说完了这句话就转过身去将西装外套搭在一边的衣架上,故意不再让凉夏窥探他的表情。虽然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但她看得出来,他颓丧的双肩是多么的无力和沮丧。
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抱住他,然后大哭着讲出自己埋藏已久的真实感情。但是咬了咬牙,她却硬生生的将到嘴边的情话又咽了回去。
奕轻城还有个哥哥,并且……生不如死。这样惊诧的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就好像在睡梦当中被人泼了一大盆的冰水,冷的不知所措。
他是回来调查母亲的死因的,可是,越深入调查越是有太多的秘密曝光。真相,往往是很残忍的。
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她明白。她理解他的伤心再度化作奔涌的血液,充盈着他整个心房。
夜幕很快来临,在灵犀园度过的时光,缓慢而宁静。
晚饭是奕轻城做的,很好吃。他的厨艺远在凉夏之上,只是工作的关系很少下厨。
他从学生时期开始,就有一双巧手和灵活的头脑,所以才能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还健康的长大,并且维持着优异的学习成绩。
做饭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摆上桌的佳肴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他那卷着袖子戴上围裙表情安详的煮菜时的样子——还格外养眼。
今晚,他们破天荒的没有在吃饭时聊天。以往凉夏都会吧啦吧啦说个没完,奕轻城安静的听,偶尔插几句嘴。
今天却像事先说好了一般,谁也不说话。
洗完澡后他主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算是宣告冷战结束。她看《国际金融》,他却在看《心理学》。
偌大的双人床,两人盖着同一条棉被,背靠背的各自看书。凉夏在心里悄悄叹气,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几次她偷偷的瞄他,都觉得他的样子特别的从容。就像是他们从前就是夫妻,就应该睡在一起那样的自然。
可是……
她很沮丧啊!因为刚刚她去洗澡的时候,奕轻城给了她一条崭新的丝质睡裙。华丽的蕾丝边,粉嫩的颜色。
凉夏洗完澡后发丝蓬松的穿上,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花。
换做平时她是不愿意穿这么诱人的睡裙的,不过他坚持而淡定的看着她,一下子就削弱了她所有的气焰。
好不容易她鼓起勇气穿上了,他自己倒穿着深蓝色的睡衣裤,捧起书就像个普通人那样专注着自己手里的文字。
凉夏只觉得头上乌鸦飞过,“哇哇”乱叫。渐渐地,她在这种无害的氛围中越来越困……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暖暖和和的睡到半夜,凉夏只觉得床铺一阵晃动,似乎是有人起了身。她以为是奕轻城要上厕所没太在意,抓紧身上的羽绒被翻过身去继续睡。
等了一会没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反而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猛地从美梦里惊醒,迷迷糊糊的叫了声“大叔。”
房间里没开灯,隐约可以看到有个人影在晃动,她又叫了一声“大叔”,那个人恍若未闻。
黑暗中,凉夏依稀看到他脚步加快,从东走到西,再从西走到东。就算不开灯,那个熟悉的轮廓除了奕轻城还能有谁。
她搞不清楚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不明白他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走来走去是找灵感吗。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想确定这一切的真实性。果不其然,被子被人掀开一角,里面的褥垫还残存着男人刚睡过的余温。
但是那温度的制造者此刻正在房间里漫游,这时他低着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大叔,大叔,你在找什么,干嘛不睡啊?”
凉夏哑着声音叫了一声,连带着打了个哈欠。她还没有意识到奕轻城的反常,本能的有些舍不得他这张大床所带来的舒适感。
她再次往床上一倒,没有立刻下地去寻他。
好困……
她原先在奕家的时候睡的都是很普通的床垫,在日本也是睡榻榻米,很不习惯。但是奕轻城的不一样,他什么都可以将就,床一定要好。
要大,睡的舒适,连床单都是极度舒适的进口埃及棉。用他的话来说,一个人的睡眠质量很重要,睡不好没精神工作。
所以打从搬进他的卧室,就睡的她骨头都酥了,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埋在这软垫中。
怪异的是,奕轻城就像是没听见她在喊他一样,仍然是低着头不停四处寻找。他那么认真执着的样子,倒像是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在找什么呢?
此时此刻凉夏也许是睡迷糊了,完全没有往梦游那方面想。见他对她说的话没反应,她只好下床走到他的身边,想要确定他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
“奕轻城,大叔?诶,你找什么啊,你不困吗?你没事吧,怎么了吗?”
虽然屋子里有空调,但是她觉得只穿一件遮不住的吊带小睡裙有点冷。
她睡得迷迷糊糊鞋子穿反了都不知道,睡意朦胧的抱着自己的双肩,
跟着他的节奏一会东一会西。
“奕轻城?”
叫了一声又一声,但是他对她的呼唤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凉夏这才有了一点点的清醒,侧看他的脸,发现尽管男人的双目是睁着的,但是那眼睛里的光却是十分暗淡的。
她立即就惊醒了,睡意被恐惧惊扰得消散。这么晚了他却这副样子,难道是鬼上身了?看得她有点害怕。
她直觉的以为是斗篷男,也就是奕重生在搞鬼,细想不可能。他或许能吓人,但没法控制别人吧。
“轻城!你醒醒,不要找了,快醒醒……轻城,你不要吓我啊!”
又慌乱的叫了他几声,却仍如石沈大海。直到这时,凉夏渐渐的看清了他是想往院子那里跑。外面更深雾重,难道他要找的东西在院子里?
不可能啊!
梦游……他是在梦游!
她有点明白了,纵然没有亲身经历过,电视上也见过。可是,和他相处这么久,他原来都没梦游过。
整个人都被这个不详预感吓得一激灵,她连鞋掉了都顾不上穿,急急忙忙忙的转到他的身后一把抱住他。
是奕重生的存在刺激到他了吗,才会引发了从前的病情,彻底爆发出来。
或许他不是没有梦游症,只是压抑的非常好,奕****的那番话就是个引子,把他的病给吊了出来。
凉夏心如刀割,如果还有更大的伤害在后面,她宁可他不要再去追查母亲的死因了。她好怕,怕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会彻底离自己而去。
然而就在她双臂环上那有力的腰肢之后,奕轻城的手也终于摸上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我的心,我的心……”
一感觉到自己手里抓住了想要的东西,他睁大了无神的眼睛开始用力的摇晃。他所做的,全凭无意识的行为去控制,所以根本打不开那扇门。
“你的心不在你身体里面吗,你找什么东西,大叔?!”她大喊,想唤回他的思维。
到底是怎么了啊,太匪夷所思了。奕轻城该不会是精神分裂吧,她曾听说梦游症的人杀了人自己都不知道,完全处于神游太虚的状态。
那他也是这样吗,浑浑噩噩的。若是出了院子跑到大街上伤了人,那……
“心,心不见了,我的心……”
奕轻城继续不理她,他有些生气,不停的说着,听得她撕心裂肺。
他这是怎么了,是什么怪病啊!为什么一个劲儿的说放他出去呢?
他个子高大,凉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阻止他出去。
她整个人都贴在他的后背上,使出吃奶的劲儿抱住他的健腰把他往回拖。不过男女有别,她怎可能抗得了他那么大的蛮力。
“大叔!大叔你醒醒!醒醒啊!”
她紧紧地抱住执拗的男人,不让他再去摇晃那可怜的门。灵犀园是老宅子,什么都古旧,窗户是木头做的可经不起他这样的折腾。
“我的心,放我出去,心不见了,放我出去!”
奕轻城野蛮起来,左右晃动着身体想把她甩开,似乎是将这种拦阻与梦中的魔鬼重叠在了一起。
凉夏几乎被他震了开去,但还是不死心的抓紧他微凉的身体,不遗余力的继续跟他说话。
“醒醒,醒醒啊……你是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大叔,是我,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现场崩溃的气氛令人绝望,这一切都并不在一个女人的掌握之中。
天啊,她该怎么办!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凉夏,救救我,我好痛!”
就在这时,男人晃动着门的动作变成了用力的锤击。攥紧的铁拳不顾疼痛一下又一下的捣向那冰冷的木头,像是要以血肉之躯将它生生撞碎。
“我在,我在,大叔,我没有走。你不要去找了,我知道你的心在哪!”
听到这句话,她的心一下子就缩成了一团,立刻疼痛难当。
他的心不见了,是害怕她会走,是吗?他要找的,是走丢的她,是把心落在她身上了,对吗?